如何评价《画江湖之不良人》第 5 季第 12 集？

2022年3月29日星期二，《不良人V》的声音制作完成了，在我想看看知乎上都说了什么的时候，市场部两个魔鬼带着李嗣源的眼神进到我的办公室，并且用萤勾的口吻对我说：“写！一！篇！知！乎！”
我：“写什么内容？”
市场部：“随意。”
我：“怎么写？”
市场部：“随你。”
我：“不写行不行？”
市场部：“不行！！！”
我：“什么时候要？”
市场部：“今天。”
我：“……”

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大家相处的，唉，不装了，我摊牌了！那个在第一集下面留言追着导演要头发的“若森声音工程师”是真的！说我假冒伪劣、HP的出来道歉！

实话说，音频方面的工作尤其是音效行业，并不像综艺节目里演的那样好玩儿。实际上音效是一项极其废耳朵、极度无聊、容易掉头发以及容易累吐血的工作。而动漫的音效制作，难度是高于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的。并且《不良人V》这样的项目又是难上加难，是难倒众多声音公司的一个“答不溜”级项目。我作为若森的声音工程师，听到合作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做好莱坞的片啊？”然后我无力反驳……

对比前四季，第五季的帅导喝了点假茅台，一拍大腿用了宽画幅拍动画。我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问他，对话是这样的：
我：“爱妃听说你用宽银幕拍？”
爱妃：“是的，画幅变宽了可以拍到更多场景、道具和人”
我：“那成本不是要增加么？”
爱妃：“不管，我必须要这么弄，不良人必须要更新画质”
我：“那就意味着声音需要跟着你的场景和人物提供更多的可能。”
爱妃：“不用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你凑合着来就成，场景又不需要声音，没事儿。”

在第四集做姬如雪单独去见巴尔那场戏的时候，音效小伙伴提出，这么有震撼力的场景需要有声音跟着才对，我说不用，导演不需要，做多了画蛇添足。结果做完后我和帅导一起看这一段戏的时候他就变卦了：
爱妃：“这么大场景你不给我声音？你咋想的？”
我：“你不说场景不需要声音么？”
爱妃：“我啥时候说了？”
我：“。。。”

诸如此类的问题太多了，说了不算的、临时变卦的、改主意的、变想法的……最后连一个镜头飞过去脸都没露出来的群演还要给三个脚步声，最主要的是连个名都没有！！！帅导如果不说那是个角色，我TM以为那是只蚊子。再加上不止承担了音效的审核等工作，还附带做了几段音乐的后期，这让本就不富裕的体力，雪上加霜啊！！！

《不良人》系列的动漫，我是从第二季后半段开始跟进的，对比前几季的声音制作，第五季确实实现了更多的可能性，从声音精度到动态提升；从频响范围到细节处理等等方面都得益于我，是的没看错，都得益于我…们掉的头发！如果说帅导有那么一nainai功劳，也就占0.01%（因为虐音频团队太狠了，我要替音频团队和我自己发声doge）。

为了做好第五季，音频团队采购了大量的设备来应对帅导可能提出的各种无理且必须做好的要求。帅导的一个小要求，音频团队可能要为之付出几天的时间来实现。首先是音箱的选购，正常的音频工作室两对音箱就可以了。因为我希望不良人可以做动漫声音行业的标杆，为此音频团队直接采购了四对监听音箱加两对普通的多媒体音箱来确保在任何环境下观众听到的声音都是相对准确的。

为了提升精度，不惜重金采购好莱坞音效包；为了做大动态范围，买了很多音频工作者想拥有却舍不得买的SSL ORIGIN调音台和一堆SSL、NEVE、Lexicon、TC electronic、WAVES、iZotope硬件/软件插件；为了提升工作效率，还搭建了云端工程同步系统。粗略估算，折合成彩礼，可以娶大概20个媳妇。煞费苦心啊……所以粉丝们，请一定带上你最好的耳机，仔细的听，因为你可以听到前几季听不到的声音———“钱”……并且把画面关掉，把画面关掉，把画面关掉。

为了可以提升不良人在声音上的品质，除了买设备，当然还需要下足功夫用心去制作声音。不了解音效制作的人可能会说，跟着动作做点声音不就好了嘛？实际上，跟着动作做声音只是声音的开始，音效工作的步骤是这样的：Foley>VOX>SFX>MUSIC>MIX>Master，翻译成人话就是拟音、台词编辑、特殊效果制作、音乐编辑、混录、母带。一堆流程看起来很头疼是不是？那我负责任的告诉你，干的时候脑袋更疼。如果爱妃提出修改的范围是3秒，那么通常声音修改需要提前10秒，后推10秒。

做高质量声音最应该做的就是让观众听不出来声音有任何的违和感，只有观众在不注意声音的时候，声音才真正的把故事讲清楚了。这之间如果有任何地方声音被观众注意到了，那声音工作就失败了。我们不光被帅导虐，我们还自虐，是的和毛大师一样的自虐，已经做完的地方反复修改，帅导说通过的地方我们反复调整。告诉你们个事，我印象中帅导通过之后我们还做出修改的地方大概每集有30个左右的点，帅导没听出来……因此我和音效团队还私下笑过帅导hhhhhhhhhhh。

一波三折的制作和压缩到极致的周期，能呈现出这样理想的状态，需要感谢导演和音效团队的努力，当然还要感谢我自己和我地方支持中央的发型。《不良人V》制作结束了，我们还要迎接《不良人VI》以及后面的7、8……这是我和爱妃的第一次项目合作，因为帅导叫我王上，所以我叫他爱妃，这样显得亲昵一些，hhhhhhhhh。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的头发十有八九是要不回来了，但是发声还是要的！最后奉献给大家一个音效工作截图，上面每一个黑点都是听到的音效，每一条曲线都是用手画的，大家可以体会下。

与爱妃的互动就到这了，再多写你们该以为我是个关系户了。咱来点硬核内容，不感兴趣的老铁们可以掉头了！第10集麦田戏的声音是怎么制作的，首先要了解一下声音为什么听起来有层次感，这要归功于声音团队提出的声音分层的概念：
一、声音的分层数量（大概统计）

环境声

（1）风声、水声、空气噪音
（2）鸟叫、风吹动树叶
2、拟音
（1）人或动物的动作声音
（2）体态不同的人的动作声音
（3）特殊的动作声音
（4）高速镜头下慢动作处理
（5）镜头动作的声音跟进
（6）太多了不写了……
3、特殊音效制作
（1）高速镜头下Whoosh的基础选取和变形
（2）打点形式的音效制作
（3）动作结合特殊效果的制作
（4）音乐和特殊效果的比例调整
（5）形成相位抵消的处理
（6）声音频率一致导致音量翻倍或不翻倍的解决
（7）太多了不写了……
二、声音如何分层
1、所有环境声音一层
2、拟音一层
3、特殊效果一层
4、画面以外的声音一层
5、AUX通道N层
6、总线通道多层

声音的制作分类其实非常庞杂，比如说帅导在某一场戏需要水声大一点，音效制作上需要分析几个问题：1、需要多大的水声；2、画面上展示的水是溪流、江河、大海、还是瀑布？；3、水声放大会不会影响其他声音的展现？等等一系列问题吧，需要经过一系列严格的计算和测试，这还要涉及到一些基础物理学的方法，比如说多普勒效应、韦伯定律、掩蔽效应、劳氏效应等等。通过一系列的测算来确定声音要大还是要小，理论根据和实际听觉感受如何达到平衡。也是通过这样的测算来判定帅导的要求合理还是不合理（虽然不合理也要改）。

如果大家还有印象，第10集麦田的那场戏，如果低成本的制作会比较简单，风吹几下，跑一跑就可以了。但是我们在做这场戏的时候，音轨多达30多个物理通道，首先就是要判定风声有多少种，什么时间风大什么时间风小，其次脚步声的设计要做出背着人的感觉，因为踩到地上有泥土有麦田的根茎部分，所以要测算出一脚踩下去大概的脚印深度，背不动的时候还要深一脚浅一脚，踩到地上的声音每一个都不能一样，这对制作来说是一个非常麻烦的事情，既要符合剧情设定，还要符合物理规律，最可怕的还要做出艺术感。这就涉及到牛顿力学的原理。那么30多个物理音轨都有什么呢：风声13轨、脚步声6轨、手臂动作2轨、腰部和大腿动作3轨、雷声5轨、特殊效果3轨，这样就完成了这一场戏的声音基础。

再通过辅助通道AUX来解决Envelope（通俗来讲就是声音起伏）的问题，通过插件解决Reverb、Delay、Dynamic、WaveCut等等工作，用到的每一个插件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计算，每一次用鼠标或者调音台推子调整声音起伏都要反复的尝试，比如说Reverb插件的参数每一个都需要做出调整来保障听到的声音是有层次的，是和其他声音不一样的，哪怕只是细微的差别也需要做出来。最后再通过“混录”把所有声音捏合到一起，再呈现给帅导看。

给大家展示几个我们需要用到的插件，音频团队开展过一项关于音效制作的调查，平均每调整一个地方的音效或者一个点的音效用一款效果处理器大概要20分钟左右的时间来测算和调整。《不良人V》平均一集要用到150多个通道（缩放也缩放不到那么多通道），硬件和软件效果器插件要用10个左右，每一条Envelope的画线都要4个小时左右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