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虐文已完结）
-1-
我是嫦娥怀里常抱着的玉兔。
众仙皆知，天蓬元帅对嫦娥一往情深，可嫦娥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然而今天，我怀疑我眼瞎了。
嫦娥居然靠在了天蓬的怀里，还一脸宠溺。
幸好我是只兔子，矮矮小小，他们压根注意不到我，我顺利潜伏到了他们的脚下。
“元帅，求你带我一同去吧。”
天蓬皱着眉头，可又舍不得推开怀中美人，整个脸热得发烫。
嫦娥用手抚上他的脸，眼神迷离，“只要你帮我这一次，以后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那一抹深情，连我都快要陶醉了，更何况是苦追嫦娥八百年的天蓬。
但我立马回过神来，狠狠咬了嫦娥的衣角，用力扯她，怎么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万一天蓬说要和她在一起怎么办？这不是把自己卖了吗。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天蓬竟然推开了她。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是。”
“即使他完全不记得你了，也没关系吗？”
“是。”
“好，我帮你。”
天啊，这天蓬也算是个痴情种了，男人能有这气度也值得我玉兔敬佩了。
嫦娥一听天蓬答应了，喜极而泣，一向镇定自若的她，竟然也开始慌乱起来，很久很久，我都没有看到嫦娥笑得如此开怀了。
“但我法力有限，你最多只能在人间待一年，否则我们都会受到玉帝的惩罚。”
嫦娥点点头，见我在地上扑腾，把我抱了起来。
“你把玉兔也带上吧，让它和你做个伴，你一个人在人间，我不放心。”天蓬用力拍了下我的脑袋，“机灵兔，你要好好保护嫦娥，别让她被人欺负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概是嫦娥保护我才差不多吧。
天蓬对着我们念咒语，周围突然亮起一道刺眼的白光，接着是感受到灵魂在飞速地坠落，快到让人失去意识。
-2-
“喂，小玉，别睡了，小姐都起来了，你还不快去服侍。”
我整个人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一张蓬头厉齿的脸在我眼前无限放大。
“啊，鬼啊。”我惊得弹起身子。
“你个臭丫头，还敢说我是鬼，别以为仗着小姐的宠爱就敢得罪我张妈妈，我在相国府几十年，就连小姐也得给我几分脸面。”
“是是是，张妈妈我错了。”
张妈妈狠狠瞪了我一眼。
等她走后，我才反应过来，她怎么会和一只兔子讲话？我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居然变成了人类的手。
我玉兔成人精了？
我慢慢爬向镜子，里面出现了一张小巧精致的脸，圆圆的眼睛衬着秀气的五官，看起来讨巧极了。
还算天蓬有眼光，给我找了一副漂亮的皮囊，以后说不定还能靠脸吃饭呢。
那嫦娥姐姐去哪了？
不管了，先伺候小姐，万一露馅就惨了。
我端着一盆水战战兢兢地走到小姐的房里，她背对着我，等我帮她梳妆。
可我哪会这些，平时顶多就用爪子挠一挠嫦娥的头发呀。
我拿着梳子左右为难，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急得额头疯狂冒汗。
完了完了，我才用了这皮囊不到半个时辰竟然就要穿帮了。
“噗嗤”，小姐回过头来，瞧我一脸紧张的模样，逗得她捂嘴笑。
“嫦娥姐姐，居然是你，你成相国府小姐了？”
“嘘，小点声，这两个人是我特地让天蓬帮我们挑的新身份，怎么样，还喜欢吧。”
“还行吧，哈哈，只是，为什么偏偏是相国府呢，你弄个公主皇后不是更爽吗？”
嫦娥微微颔首，脸上略带一丝羞涩，“因为，相国府的小姐，下个月就要嫁给大将军后羿了。”
后羿？
我并不认识这个人，只知道在一百年前的中秋佳节，嫦娥一个人拎着几罐桂花酒，在月亮上喝得烂醉。月光如昼，照在她小巧的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像极了游魂，她嘴里一遍遍地喊着一个名字，“后羿、后羿”，声音又闷又重。
我不懂什么人间情爱，只知道，后羿应该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吧，不然怎么宁愿触犯天规也要偷下凡间呢。
哎，人类的感情真搞不懂。
-3-
没过几日，后羿果然来相国府提亲了。
嫦娥姐姐让我去偷偷瞧一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嫦娥心心念念的人，他身材修长高大，剑眉英挺，冷傲孤清的样子，散发出一股傲视天地的强势。他命人把聘礼放在地上，毕恭毕敬地向相国公行礼。
“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前来求娶府上千金苏素素，还望大人成全。”
相国公搁下茶，满意地看着他，“后羿，我们苏家是开国功臣，小女也算是京城第一美人了，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当然，老夫也不会亏待你。”
“那是当然，我会一生待她好。”
“那个女人，我会向皇上禀明送去西凉国将功补过，老夫希望你明白孰轻孰重。”
“小婿明白。”
不知为何，这些再平常不过的话，我怎么从里面闻到了一股硝烟的味道。
-4-
正式迎亲那天，我头一回看嫦娥穿红衣。
真的，美呆了。
以前觉得白色最适合她，因为她总穿素白的流沙裙，整个人显得清冷高贵。
没想到红色也如此衬她，逶迤拖地的大红美裙，身披魅红薄纱，长长的头发挽起，仅留下一丝头发，增添了几分妩媚。
从小姐闺房到大门，几乎所有的仆人都停下了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扭头朝大家笑，简直心都要被她融化了，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啊。
走到相国公府门口，后羿已经在等着了。
他穿着一身大红直缀新郎服，腰间扎条铜色金丝蛛纹带，俊朗中透着与生俱来的冰冷，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他见嫦娥出来，伸出手，稳稳地从我手中接过她。
在扶嫦娥上轿的时候，嫦娥不小心踩到了裙摆，身体突然倾斜倒了下去，幸好后羿一直扶着，她便撞进了那个结实的胸膛。
我看见后羿把嘴唇凑到嫦娥的耳边，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嘴角还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的主权。
我可真羡慕嫦娥姐姐，终于嫁给了心心念念的男人。
十里红妆，送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井然有序，路旁铺洒着数不尽的玫瑰花，就连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都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想一睹京城第一美人的风采。
将军府内张灯结彩，宾客盈门，锣鼓声和喧闹声此起彼伏。
我扶着嫦娥到新房，在昏暗的房内，绣花的绸缎上，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竟铺成了一圈圈的心形。
“姐姐你看，将军盼着你早点给他生孩子呢。”
久久，嫦娥都没有回应我一句。
直至半夜，后羿终于来了。
他的脸上明明挂着笑，却让我觉得波云诡谲，深不可测。
他轻轻挑起头帕，当那张盛世容颜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笑了，“我的新娘子长得真美。”
嫦娥微微抬头，黑色的瞳孔清澈明亮，望着他时因为紧张，显得生机勃勃。
“可惜是个蛇蝎毒妇。”
“你以为用你爹的权势拆散了我和清水，我就没办法了吗？既然你这么想当将军夫人，那我成全你，但你也别指望我将来会再踏进这里一步。”
说罢，他拂袖而去，只留下一抹凌厉的清冷，剜人剖心。
嫦娥凝重而乌黑的眸，定定地望着后羿离开的方向，喃喃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5-
第二天，是府内所有人来拜见主母的日子。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迎娶姐姐的同一天，后羿偷偷纳了清水为妾。
要说这清水，长得也算是漂亮，我在一旁看得真真切切，肤白如雪，红润如花，发黑如黛，难怪把后羿迷得连嫦娥姐姐都看不上。但她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却隐隐藏着让人看不透的心机。
“姐姐，妹妹来给您敬茶了，昨夜将军歇在了我那，你可别见怪。”
嫦娥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温婉精致的眉目沉敛下来，“都是姐妹，这么说就见外了。”
清水笑笑，扭着腰站了起来。
不出三日，全府的人都知道了将军新婚之夜宿在了妾侍的房里，给了相国府小姐一个响亮的耳光。
但消息也仅限于府内，在外人看来，这依然是一桩佳偶天成的美事。
后来和下人们打听我才知道，原来后羿早已和清水情定终身，但清水是罪臣之妹，苏素素为了嫁给后羿，以帮清水洗清罪名为条件，要求后羿娶她。可后羿不答应，便使计谋逼迫后羿不得不娶。
听完后羿和苏素素的故事，当真为嫦娥姐姐捏了一把汗，拿了一个这样的剧本，这该怎么破？
一连三月，后羿从没有来过嫦娥的房里，我心急如焚，每天想着该如何吸引将军的注意力。可嫦娥却当没事似的，每天捧着本书细细翻阅，还劝我：“小玉，我本就不是来争宠的，只是想知道多陪伴他一些时日罢了。”
“可是姐姐你忘了吗？你只剩下最后8个月的时间了。”
书随即“砰”一声落下。
“远远地望着他，也足够了。”
-6-
不知相国夫人从哪听来女儿被冷落的消息，急匆匆地赶上门。
相国夫人也算是个厉害角色，当年若不是她，清水也不会落得罪名，失了当将军夫人的机会。
“女儿，你这么能被一个妾侍骑在了头上？她怎么能跟你比？”
“娘，既然她已经是将军的人了，过去的恩恩怨怨，我不想再继续了。”
“那后羿是怎么回事？听说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来看过你了，你倒是每天闲得看书，连夫君的心都抓不牢。”
“你别听其他人瞎说，他对我很好，是不是小玉？”嫦娥推了推我，一个眼神就我把刚刚才编排好的求救话术给憋了回去。
“是是是，将军常来，对小姐很好。”
夫人瞟了我一眼，“最近你父亲在朝中屡屡被人弹劾，若是后羿再不把人交出来，地位岌岌可危啊。我最后给你一个月的时候，再抓不住后羿的心，可别怪我给府里添新人了。”
说罢，扭着屁股走了。
我小跑着地跟着恭送夫人，隐约听到院外的树林里，传来悉悉嗦嗦的声音。
晚上，后羿破天荒地来了嫦娥房里。
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许久，才挤出一句话：“你到底是谁？”
“苏素素。”
“苏素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我要你的真名。”
“嫦娥。”
“嫦娥？嫦娥……”后羿嘴里不停地在重复这个名字。
-7-
中秋佳节那天，月亮变得越发圆润。
我和嫦娥坐在凉亭里，月影晃晃，天幕幽幽，长阶之上，缓缓出现了一道身影，站立的姿态，像极了一面旗帜，迎风招展。
“将军，您来了。”我惊得立马弹跳起来，手中的月饼也掉了一大块，心疼极了。
后羿“嗯”了一声，坐在了我原来的位置上，拿起一块月饼放在嘴里。
“金黄饱满，皮薄馅靓，口感丰厚，人间何寻。”
“将军，这是小姐亲手做的，正准备叫您来尝尝。”
嫦娥瞪了我一眼，这哪是给他做的，明明是用来堵我的嘴的。
后羿看着嫦娥，浅色的瞳孔里映着剔透的光，那光里，藏着细细碎碎的欲。
“从前是我轻怠了你。”
“将军，我们是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看着后羿揽着嫦娥往屋里走，我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想起新婚之夜，听到隔壁房传来男女欢好的声音，她整个脸变得异常惨白，斜靠在床头，像一具行尸走肉。
幸好，嫦娥姐姐这一趟，没有白来。
-8-
将军中午在嫦娥房里用膳，突然来了一个下人在门外禀报。
“恭喜将军，清水夫人已有两月身孕。”
“真的？我去看看她。”
说完，后羿就跟着仆人走了，全然忘了他身旁的人。
我看向嫦娥，发现她身子微微一震，刚刚还谈起的话题，余下的全部卡在喉咙里，所有的伪装，因为这云淡风轻的几句话，开始出现裂痕。
“小玉，你帮我去库房里拿那支千年人参给她补身子吧。”
“姐姐，那支可名贵着呢，夫人是留着给你用的，随便打发她点什么不就行了。”
“别说了，去吧。”
我极不情愿地取了那支人参，交给清水的丫鬟时，恨不得直接扔到地上。转身想走，偏偏清水叫住了我。
“姐姐可真大方，这么名贵的药材也愿意赠予我。”
“小姐向来大方，对于相国府来说，区区千年人参，何足挂齿，夫人安心享用吧。”
说完这句话连我都佩服自己，终于学会了人类语言的艺术。
可到了晚上，一大群士兵冲进房里，把我和嫦娥团团围住，我紧紧地把嫦娥护在身后。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后羿。
他的神情，就像我第一次看见他那样孤冷，无悲无喜。
“把小玉抓起来，送到地牢审讯。”
什么？抓我？
“将军冤枉啊，小玉不知道做错了什么？”我吓得拼命挣扎。
“清水的孩子没了，就是吃了你送过去的人参。”
嫦娥也呆住了，“不可能，小玉不会做这种事的。”
“小姐，我没有。”
任凭嫦娥如何哀求，后羿都没有改变主意，把我丢进了阴暗潮湿的地牢里。
而且，没有任何的审讯，两个彪形大汉，对我上来就是一顿毒打。
我无处可逃，只能蜷缩在角落里，背上挨着一鞭又一鞭无情的鞭挞。我紧紧地抓住胸前服，强忍着不叫出声来。因为我知道，嫦娥姐姐就在与我一墙之隔的位置陪着我。
整整三天，我被他们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连躲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身子像被死死地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此时此刻，我多么希望回天庭，当一只乖巧的玉兔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来人间遭这种罪？
当我就快要昏死过去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嫦娥姐姐的影子。
“小玉，你醒醒，别睡了。”嫦娥用力地拍我的脸。
“姐姐，你终于来了，我没有害过清水。”
“我知道，你不会这么做的。”
“可当真是姐妹情深啊。”后羿的声音在地牢里被无限放大，撞击到墙壁产生的回响，就像一声声魔鬼的召唤。
他站在台阶之上，宛若一个世界的主宰，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
“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小玉？”
“我要你嫁给西凉王。”
后羿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里，仿佛变成了有重量的实体，重重地压在了嫦娥的身上。
我看着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倒了下来，随之倒下的，还有她的信念和那颗跳动了千年的心。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给我答复。”
-9-
到了深夜，没想到还有一个不速之客来访。
“姐姐，想不到你竟落到了这般田地。”清水还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让我看了就想咬她。
“你真以为能把他从我身边夺走吗？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我们早已是夫妻，他看中的，不过是你父亲手中的权势而已，如今你父亲，他已自身难保，更顾不上你了，你就乖乖的替我远嫁西凉吧。”
我之前听下人们说过，西凉王今年已经七旬有余，有算命的说，倘若他能在明年大寿上为国家求得一位使女为自己冲喜，则能延年益寿。明知是江湖术士的胡言，可西凉王偏偏信得不行，派人来大乾国求亲，虽说皇帝还没有正式答应，可为了两国邦交，背地里已经安排相国大人开始物色美人了。
全国女子不少，可若称得上绝色的，那真是凤毛麟角。
其中最有名气的，便是相国大人的千金苏素素和怀化大将军的幺妹柳清水。
相国大人自然是不愿意女儿远嫁的，他更希望借助姻亲关系拉拢后起之秀后羿，巩固自己的地位。
可他没想到的是，怀化大将军竟是后羿的老师，将他从一个马前卒，一步步提升到大将军的位置上。
怀化大将军在年初被查出贪污巨额军饷的罪名，全家三十多口人全部问斩，除了柳清水当时在外地，逃过一劫。可偏偏又落在了相国大人的手里，作为要挟后羿娶苏素素的筹码。
就在大婚当日，趁着相国府兵力松懈，后羿手下的暗士偷偷救出了柳清水，并且让清水和苏素素同一天嫁进了将军府，真是让相国府人财两空，可本身非法囚禁清水就是死罪，这事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选人期限将至，相国大人却无法交出美人，不少官员以此为借口弹劾他贪图美色、霸占美人，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往的罪名全都被翻了出来。
“所以为了逼我答应远嫁，你宁愿牺牲自己的孩子？”
“他以正妻之位允诺我，我为何不答应？”
我看向嫦娥，她就瘫坐在那黯淡的烛光之下，惨白的光笼罩着她娇小的身躯，显得落寞而苍白。
“你告诉后羿，我答应去西凉。”
一字一句，无情而坚定。
后羿很快赶来，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嫦娥：“你这么快就想好了吗？”
“是的，但我有一个条件。”
“哼，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心甘情愿地去，说吧。”
“我要一份和离书，用嫦娥的名字。”
“嫦娥？”后羿紧紧地盯着她，喉结滚动，眼瞳幽深。
过了一会，还是命人取来了纸笔，写下了和离书。
愿娘子相离之后，重梳婵鬓，美扫娥媚，巧呈窈窕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好一个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嫦娥拿着和离书，发疯般地笑了起来，前世的恩恩怨怨，或许都该了解了吧。
-10-
可笑的是，护送嫦娥出嫁的，竟然是后羿。
送嫁的场景和嫦娥出嫁那天一模一样。
十里红妆，送亲的马车从街头排到了街尾，井然有序，百姓们一个个都伸长了脑袋，想一睹绝色美人的风采。
唯一不同的，是花轿里美人的心境。
一次是嫁给心爱之人，另一次却是被心爱之人逼迫远嫁。
大街上热闹非凡，人头攒动，花轿内美人如玉，内心寸草不生。
临近西凉边界的时候，明显发现周围百姓的服饰与我们不同，深深的陌生和恐惧感袭来。
去西凉皇宫的前一晚，我和嫦娥打算去草原看月亮。
没想到后羿也在，看到我们来了，他便急着离开。
“等等，如今我与你再无瓜葛，你不必对我有任何的愧疚之心。”嫦娥缓缓说道，神情如玉雕般失了七情六欲。
“我只是想最后问你一句，于你而言，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后羿站在月光下，低着头，久久没有回应。
“路人。”
“好，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你我夫妻情分已尽。”说罢，嫦娥拉着我大步往前走。
等彻底走远了，她就一个人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月亮。
突然，她说：“没事的，小玉。”
怎么会没事呢，她在月亮上满怀希望地等了上千年，几乎将后羿刻烙在了她的生命里，烫得她血肉模糊，好不容易下凡来，可偏偏又是这样的结局，刚好的伤疤又被无情揭开，渐渐溃烂流血，淌出一道道脓水，仿佛都在嘲笑她，讽刺她。
-11-
大乾国为表诚意，特意安排美人编排了一支月光舞送给西凉王。
嫦娥姐姐自然就是主角了。
她一身素色舞衣，头埋在长长的水袖下，乐声起，水袖猛然甩开，如天仙般的脸庞展现在众人面前。西凉国大王和臣子，无一不拍手称赞。
接着她踏着碎步往后退了几步，飞快地旋转起圈来，水袖随身起舞，一边旋转一边慢慢飞起，在空中定格，如仙如幻。
我正看得痴迷，忽然，感觉到身体一阵炽热，有一种要被挤扁的痛感。
恍惚间，世界在我眼前急剧缩小，我的视野能看到的，不再是宴会上的歌舞升平，而是黑暗而肮脏的桌底。
我又变回兔子了吗？
一曲舞毕，大殿上掌声四起，惊赞之声不绝于耳。
“大乾国果然慷慨，送来如此绝色的美女，两国日后定永结秦晋之好，不起战事。”西凉王盯着嫦娥大为赞叹。
“谢陛下，西凉国和大乾国是友好邻邦，愿两国国泰民安，陛下身体康健。最后让小女再为陛下献上一曲吧。”
说罢，嫦娥轻舒长袖，娇躯随之旋转，越转越快。数百名美女围成几圈，玉手挥舞，百条红色绸带轻扬而出，泛起红色波涛。
我看准时机，一跃而上，嫦娥稳稳地接住我，凌空飞到绸带之上，纤足轻点，宛若凌波仙子，朝大殿门口飞去，而后直奔月亮。
大殿里的人突然都涌了出来，我远远地望着，稀稀疏疏地听到大家在喊“仙女奔月了，仙女奔月了”。
我往嫦娥的怀里蹭了蹭，久违的温暖，人间之旅，终于划上了句号。
-12-
飞奔上天，嫦娥始终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回到广寒宫，她变得比以往更冰冷孤傲。
又是一年中秋佳节，嫦娥一个人去了月亮。
我小心翼翼地旁边窝着，静静地看着她。
她掏出怀里的那封和离书，把里面的每一个字，反复看了许久。
“撕拉”一声，和离书在她手中成了一块块碎片，她往上一抛，随风飘散。
我想，她真的放下了。
曾经有一个人像杂草一样顽强地存在于她的生命里，哪怕历经千年也忘不掉、舍不得，如今拔出，那当真是割肉腕骨般的疼。
幸好，我只是兔子，没有那么多的七情六欲。
人类啊，中秋节，你们都要团团圆圆。
后羿番外
嫦娥奔月了。
为什么这一幕，我竟觉得如此熟悉。
她不是苏素素，从我迎娶她的那一天，我就感觉到了。
她上花轿的时候滑倒了，我悄悄地在她耳边说：“恭喜你，以后你的生活会生不如死。”
她没有我意料中的大吵大闹，当场和我反目，而是和我说：“后羿，我不是她。”
一直以来，我都把清水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愿意娶她，只是希望能够保护她，让相国大人不敢打她的主意。
新婚之夜，我对清水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她点点头。
接着我做了这辈子最可笑的一件事，美人在怀，我居然在她的床上做俯卧撑，仅仅只是为了气隔壁的女子。
按她的性子，定会把事情闹大，我就顺势把她爹私藏清水抖出来，治他们全家的罪。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不吵不闹，我连续三个月不见她，她没有和家里有任何抱怨。听仆人说，清水敬茶那天故意挑衅她，她也没有生气，反倒和和气气地忍了。
我开始真的怀疑，这是我认识的那个刁蛮跋扈的苏素素吗？
我派人日夜监视着她的院子，终于有一天，相国夫人来了，侍卫告诉我，她没有说我一句不是，反而一直在帮我说话。
想起新婚那天，她说她不是她，那她到底是谁的呢？
她说，她叫嫦娥。
我想了许久，这到底是谁呢？明明这个名字我从未听过，可为什么我喊的时候，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中秋节那天，清水邀请我去她的房里，我明白她的心意，可是，对于她的照顾我也仅限于此，我没有办法糟蹋她的一生，等西凉国的事情结束了，我就还她自由。
仆人告诉我，按照规矩，中秋节应该是去夫人那过夜的。
可我等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于是我就自己去了。
没想到，她和小玉两个人还过得挺欢，两人在凉亭里吃着月饼、赏着月，压根就没想过要来找我的意思。
我也不知道为何，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尝了一口月饼，还挺好吃的。
那天的她，在月光下特别好看，肌肤如雪，一颦一笑，撩拨人心。
那天晚上，我不去想我们之间曾发生过什么事，我只想记住，她是我后羿的妻子，嫦娥。
使女选拔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相国大人既不愿意把自己女儿交出去，又失去了清水这个替代品，一时间朝廷上上下下议论纷纷。
我暗地里联合了几位大臣上书皇帝，请求彻查相国大人的以往罪行，帮恩师和清水翻案，还他们清白之身。
谁知，相国为了自保，竟向皇帝表明愿意献出自己的女儿，以平息舆论。皇帝看在他一片诚心的份上，恩准他告老还乡。
我重重打了他一拳，他很不服气，“若不是你放走了清水，还联合大臣弹劾我，我会这样做吗？”
他的话就像一把锤子，把我的心敲得稀烂。
是啊，是我把她逼到这份上的。
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一做到底吧，与其记恨曾经给过她温暖的家人，不如恨我。
我知道她在府里和小玉的感情最好，于是我让清水假装怀孕流产，以小玉的性命来要挟她。
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答应了。
明明达到了目的，可我的心却闷闷地疼。
嫦娥要去西凉了，我与她不过数月夫妻，天下女子何其多，我为何要执着于她一个呢？
可是，我的心却不听差使。
我向皇帝请辞，恳求让我最后送嫦娥一程。
皇帝震怒，骂我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了大好前程，我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心异常坚定。
“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要这功名做什么。”
皇帝挥挥手，“罢了，随你去吧。”
送亲的路上，我不敢见她，害怕看见她，就忍不住带她走的冲动。
在路上，她问我，于我而言，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我想说，你当然是我的爱人啊。
可是转念一想，哪有将爱人转手送给其他人的丈夫呢？
我不配。
于是我说：路人。
简单的两个字，把我们的未来彻底堵死，斩断了夫妻情分。
当天在宴会上，我早已安排了一位身形与她相近的女子，上百名舞女人多混乱，衣服颜色又极为相近，只要现场发生状况，我再伺机将她调换出来。
可是，当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她竟然飞走了。
我一直望着她，可她从未回头看我一眼。
是我不值得吧。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蘑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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