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结束那一刻，徐葳手拽着赛服的衣角，有点不知所措。抱着机器人离开赛场时，他眼里闪着泪花。这个正上五年级的男孩个子不高，平时像个猴子一样活蹦乱跳，但在赛后大约 1 个小时里他一直沉默寡言。

徐葳的队友是同年级同学汪熠。赛后，他俩默默蹲在赛场旁边修整机器人。比赛对抗中，其中一个机器人的一块零件掉了出来。

12 月 1 日，徐葳和汪熠所属的“梓燃队”止步 Robo Genius 全球青少年挑战赛总决赛的 64 强。这是一次意料之外的惜败，梓燃队的带队教练李江感到遗憾：“我们原来的目标是进到 16 强。”

李江是有好胜心的，但他没有展现太多情绪，站在徐葳和汪熠边上和旁人讨论着可以吸取的经验：“关键的 10 秒里应变能力还是不够。”随后，李江分别给两人父母拨通了电话，汪熠简单说了几句，徐葳只跟妈妈打了个招呼，没说什么。挂电话后，这个五年级的小孩终究还是控制不住了自己的眼泪。

后来 PingWest 品玩和徐葳聊，他说：“我很看重这个比赛的。”

学校里来了新事物

梓燃队的“梓”，代表的是梓桐镇中心小学。梓桐镇是杭州淳安县中等大小的一个乡镇，镇子群山环绕，地形复杂，“出来一趟不容易”。

学校有 260 多名学生，他们来自附近 19 个村子。不少学生是留守儿童，加上上学路途遥远，因此超过一半的学生选择了住校。学校原先的教学和宿舍环境比较陈旧，配套设施也很简单。2018 年，梓桐镇中心小学成为“马云乡村寄宿制学校计划” 首批五所试点学校之一。

在马云公益基金会及湖畔善契公益基金会的帮助下，学校环境有了很大改善，不仅师生宿舍焕然一新，还新增了亲情吧、书画吧、影音室和乐高室等培养学生素养的场所。

11 月 29 日周五，梓燃队奔赴北京。从梓桐镇到北京没有直达火车，他们要先到千岛湖高铁站，然后坐高铁到杭州东，再转开往北京的高铁。

让他们不远万里赶到北京的 Robo Genius总决赛 ，是由中国科学技术馆主办，优必选科技和科启未来协办的青少年机器人比赛。今年总决赛赛项是足球类项目“绿茵小将”，比赛形式是选手两人一队，相互对战，通过控制自己设计的机器人，来完成三个阶段的任务，包括完成夹方块、踢小足球和进入对方球门，最后得分更多者获胜。

其中，踢小足球和进入对方球门都是近身肉博的阶段，最考验选手的对机器人的操控能力和配合意识。参赛队伍分为小学组和初中组，梓燃队参加的是小学组的比赛。

“梓燃队的‘燃’字代表了什么？”PingWest 品玩问李江。

一旁的徐葳抢着回答：“我们梓桐派 4 个人出来，都是些天才，所以是天才燃烧起来的意思。”

“你的脸皮还要不要啦。”李江跟徐葳打趣。

徐葳和汪熠可能是天才，也可能不是，但可被证明的是，他们学习新事物的速度还不赖。

在一些大城市的公立学校，机器人和人工智能课程已经成为校本课程的标配，组织学生参加相关赛事已是一种潮流。但由于课程对师资、教具和实验室的要求较高，一些偏远地区的学生鲜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新事物。

梓桐镇中心小学原本也没有机器人或人工智能课程或社团。“人工智能教育我们有接触，但设施、设备和课程并没有引入到像我们这样的乡村学校。”梓桐镇中心小学校长方星说。

学生想接触这些新事物要到镇上的少年宫。在进入梓桐镇中心小学当科学老师前，李江就是在少年宫教授乐高编程机器人课程。

人工智能教育会因为其学习门槛，而加深区域不平衡吗？2017 年 7 月，国务院印发了《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强调市场主导作用。马云公益基金会和湖畔善契公益基金会找到优必选科技，想要改变这种不平衡。

2019 年初，优必选科技探访梓桐镇中心小学，给学生们上了堂人工智能和机器人普及课。

李江对这次普及课印象深刻，他告诉 PingWest 品玩，大部分学生都是第一次亲手接触这些新事物，非常好奇和激动，下课了也不愿意走。有学生追着问老师“什么时候可以再上这种课”。

“他们特别想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器人。”李江说。

学生的愿望很快成真。6 月，优必选科技在学校建了创客空间。在那里，学生可以自己动手设计机器人。与此同时，优必选科技还把 Robo Genius 公益比赛带进了学校。

一方面，Robo Genius 是个考验学生设计机械能力、创意搭建和编程能力的比赛。参赛选手可以利用优必选科技提供的赛事套件自行设计四轮机器人，但尺寸和重量要符合赛项规定。机械设计能力是个技术活儿，比如，选手要思考如何更好地设计机器人最重要的组成部分“爪子”，因为这直接决定了能不能在夹方块和抢小足球环节获得优势。

另一方面，它也是个策略游戏。对战双方通过控制机器人，或争夺方块，或带球进攻，最后得分更多者获胜。每个阶段应该怎么取舍，直接关乎最终胜负。比如，带球进攻阶段两个机器人该如何安排。一个进攻一个防守？还是两个都去进攻？

“在校内比赛表现优秀的学生中，我们选了 4 个出来，6 月到优必选科技位于深圳的总部去培训。”李江告诉 PingWest 品玩，“4 人中有徐葳、汪熠，还有另外两个学生。”

8 月北京世界机器人大会，Robo Genius“绿茵小将”成为世界机器人大赛青少年机器人设计类赛项。当时，李江带了两只队伍参赛，其中一支队伍获胜进了 32 强。

“这一次起码要比上次好，至少进 16 强。”李江说。

他们到达北京那天，正好赶上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李江拍了条视频发朋友圈：“希望好兆头来临！”

关键的 10 秒

Robo Genius 总决赛赛程共两天，11 月 30 日周六是预赛，在预赛排名前 64 位才能进入 12 月 1 日周日的淘汰赛。周六，梓燃两场比赛都赢了，净胜分让他们排到了总榜第十。

更重要的是，两场预赛让他们有了不可多得的“以赛带学、以赛带练”的机会。李江说：“因为时间紧张，这次来北京前只练习了三个晚上。”而他们在决赛碰上的对手提前 20 天就开始训练，从早练到晚。

决赛前一天晚上，他们在酒店鼓捣到 11 点，根据预赛的经验改造机器人。

PingWest 品玩问他们：“决赛前一天晚上失眠了吗？”

“没有。”两个孩子回答。

“决赛前怯场吗？”

“汪熠应该有点怕，从表情可以看出来。”李江说。

“对手有什么好怕的？”徐葳一脸自信。

决赛日，梓燃队迎来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第一阶段是争夺方块，双方得分差不多。第二阶段是带球进攻，双方同样僵持不下，都没有进球。胜负手出现在第三阶段“全力冲刺”。

第三阶段时长一分钟。在比赛结束前，双方要让自己机器人的底盘，完全进入到对方的球门中。每进入一个，可获得 30 分。如果机器人底盘部分进入对方球门，只能获得 10 分。

事实上，选手们通常不会马上去进入对方球门，而是争取在这一分钟里去对方的回收区里抢尽可能多的方块。这一策略有的时候会奏效，能抢到对方几十分，但也有机器人因为抢方块而来不及完全进入对方球门，得不偿失。

汪熠的机器人也选择先去抢方块，与此同时徐葳的机器人把对手一台机器人压制在他们自己的球门（对手要进入梓燃队的球门）。

比赛很快进入到李江所说的“关键 10 秒”。徐葳没到倒数 10 秒就放开了对手的机器人，让它有足够的时间越过全场，进入梓燃队的球门。而汪熠的机器人顾着抢方块，进入倒数 10 秒时才奔向智迪四队的球门，最终来不及全部进入。

“对方进入了，而我们没有进去，这一正一反就能差出 60 分。”李江总结道，“最后比分 75:45，就是差了这些分。”

这是之前没有出现过的情况。李江告诉 PingWest 品玩，比赛中情况千变万化，他们实战经验还是比较少，缺点应变能力。

在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中惜败，比输掉一场实力悬殊的比赛更令人难过。比赛后，赛事的纪录片团队要拍几个画面，带着梓燃队来到中国科学技术馆外面。当时接近中午，太阳正往高处爬，空气虽冷但阳光明媚。走在路上，两小孩都低着头，偶尔交流两句。徐葳似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边走边踢地上的积雪块。

对手最后打到了冠军争夺赛，但在三局两胜的总决赛中以 2:1 落败。看决赛时，徐葳一眼就认出了他们的机器人：“是我们早上碰到的队伍！是他们！”和小学组亚军打得势均力敌，其实也证明了梓燃队的实力。

“输掉就输掉了，没什么大不了的，重要的是在过程中学到东西。”李江很快重整旗鼓，“但不可能总是带着遗憾走，事不过三，下一次必须要进 16 强。”

徐葳和汪熠比赛后虽然很难过，但也缓过来了，开始有说有笑。比赛虽然输掉了，但学到的机器人知识和团队配合意识留了下来。

事实上，梓燃队也不是空手而归，拿了个最佳结构奖。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人生可能会被这些经历所改变。徐葳妈妈燕子告诉 PingWest 品玩，一直以来没有见过儿子这么喜欢一样东西。

正如湖畔善契公益基金会秘书长石建辉所说：“也许我们不知道孩子们能够最终长成什么样子，但我相信，通过这样一个课程和比赛，在他幼小的心灵种下了一颗人工智能和机器人的种子，能让他在成长的过程中知道如何去思考，如何去跟团队形成共事能力，我想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