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的【态度决定行为】、【想好目标才开始努力实现】、【知觉到刺激才会产生情绪反应】都是有问题的说法。
1. 我都这么做了,一定是因为我……吧?
我们总是觉得是我们的态度决定着我们的行为,因为喜欢才去追求,因为不喜欢才去逃避,都是我自己做主的。但有时候,可能是因为追求才觉得喜欢,因为逃避才觉得不喜欢。这就是Bem提出的自我知觉理论。
我们从认知失调实验说起。
@萧宵-心理学教师 讲到了Festinger的经典认知失调实验[1]——实验者让被试花一个小时做无聊的任务(比如每隔一段时间就旋转一个旋钮90度),之后请被试给另一个“被试”(其实是实验者扮演)介绍这个任务有多有趣,吸引其参与。为此,实验者给被试1美元或者20美元作为奖励。令人意外的是,当被试对这个无聊任务进行评价时,只收到1美元的被试比收到20美元的被试评价这个任务更有趣。
对此,Festinger的经典认知失调理论给出的解释是,收到20美元的被试(因为金钱出卖了良心,)违心地去说这个任务多么有趣时,会感到一种认知失调,让他们感到难受。而作为补充的解释——那些收到1美元的被试,发现自己竟然会只为了1美元就极力煽动别人参加,由此推测自己一定也觉得这个任务挺有趣的吧——则是Bem根据他的自我知觉理论提出的[2]。
后来研究证实了,当一个人本来的态度是明确的,而外部压力导致行为与态度不符时,认知失调理论的解释力更强;而当本来没有明确的态度时,人们往往会根据自己的行为来推断自己的态度[3]。
在生活中很多时候我们其实没有明确的态度,我们就像观察别人一样观察着我们自己,外部压力、偶然因素等多种因素影响着我们的行为,而我们的态度,我们的主观能动性,却可能是之后才推测出来的。
2. 我会努力,因为……我已经想好了?
虽然实现目标不一定需要意识参与,比如我想喝水我的肌肉就会自动工作拿起杯子,但至少我要想喝水,要意识到我的目标吧?
其实也不一定。
@KnowYourself 讲到了启动效应,也就是一些呈现给你但你却没有意识到的刺激(可能是呈现时间太短,也可能是因为与正在进行的任务无关),也会对你的行为产生影响。利用启动范式,研究者发现意识在目标追求中也不是必须的[4]。
我们提到了“我想喝水我的肌肉就会自动工作拿起杯子”这个例子,但其实还不止于此,当“拿起杯子喝水”这个概念在我脑海里被激活时,我的身体就会自动激活进入一种准备状态,即使我此刻其实并不想喝水。不止是简单的动作会有自动的准备。在一项研究中被试被要求对呈现的词语做读音或语义的判断,在每一个词语呈现之前会出现两张图片其中之一,呈现的图片决定被试做哪种判断。经过一段时间练习,被试能够自动化地对呈现的是哪张图片进行反应。这时,研究者在呈现一张图片之前,呈现另一张图片极短时间,被试意识不到,但这一操纵却减慢了被试做出反应的速度,也就是说,妨碍了无意识中对目标追求的准备。
那么即使我能无意识地进行准备,正式开始目标追求也需要有意识参与吧?
也不一定。我们做出追求一个目标的决定,是因为意识到实现这个目标的价值。然而,这种激励并不一定要被意识到——在被试的无意识中将某一目标和奖赏进行连结,也能让被试表现出更强的目标追求行为。
奖赏信号的探测,行动的准备,都可以在无意识中进行。不需要意识参与,也可以追求目标。
3. 我好害怕,因为……我看到了蛇?
我们说人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这是进化形成的。比如说,我们看到蛇、蜘蛛会马上感到害怕,我们也会对具有不可信赖的特征的面孔进行快速的识别,形成第一印象来保护自己免受伤害。但即使是本能,我也必须要先看到,再做出反应吧?
确实要先看到,但做出反应,却可以发生在我意识到我看到之前。
研究发现,即使是【不可信赖的面孔】这种相对复杂的图像,在被试意识不到的情况下呈现极短的时间,就可以激活被试大脑中杏仁核的反应[5],更不用说蛇、蜘蛛这种更简单的刺激了。有研究者提出,危险刺激的视觉信号可能可以在传到脑枕叶视觉皮层进而形成知觉之前,就从丘脑直接传到杏仁核并引发了行为反应[6],而不全是先传递到视觉皮层再传到杏仁核。
所以,可能不是“我看到了蛇,我好害怕”,而是“我好害怕,因为……我看到了蛇”。
很多心理学研究发现都是【反自由意志】的——我这么做可能不是因为我觉得应该这样,而是做了以后才觉得这样做是对的;我可能去追求一些我的意识都没有想过的目标;甚至在我看见一些刺激之前,我的大脑就已经自动做出了反应。
我们都想有自由意志,都想为自己做主,因此会觉得上述研究发现反常识。而在心理学界对启动效应也有一些质疑的声音,比如 @KnowYourself 提到的Bargh的年龄启动、拿咖啡杯两项研究面临着重复实验失败的争议[7,8],目前研究者对此也还没有一个定论。
但我们也应该认识到,我们的意识并不是自己唯一全能的主人,我们的大脑进行着很多我们意识不到的工作,我们也很容易受到外界或偶然因素的影响。意识总是一个解释者,却不一定是发起者。
参考:
[1] Festinger, L., & Carlsmith, J. M. (1959). Cognitive consequences of forced compliance.The journal of abnormal and social psychology,58(2), 203-210.
[2] Bem, D. J. (1967). Self-perception: An alternative interpretation of cognitive dissonance phenomena.Psychological review,74(3), 183-200.
[3] Fazio, R. H., Zanna, M. P., & Cooper, J. (1977). Dissonance and self-perception: An integrative view of each theory’s proper domain of application.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13(5), 464-479.
[4] Custers, R., & Aarts, H. (2010). The unconscious will: How the pursuit of goals operates outside of conscious awareness.Science,329(5987), 47-50.
[5] Freeman, J. B., Stolier, R. M., Ingbretsen, Z. A., & Hehman, E. A. (2014). Amygdala responsivity to high-level social information from unseen faces.Journal of Neuroscience,34(32), 10573-10581.
[6] LeDoux, J. (2007). The amygdala.Current biology,17(20), R868-R874.
[7] Doyen, S., Klein, O., Pichon, C. L., & Cleeremans, A. (2012). Behavioral priming: it’s all in the mind, but whose mind?.PloS one,7(1), e29081.
[8] Lynott, D., Corker, K., Wortman, J., Connell, L., Donnellan, M., Lucas, R., & O’Brien, K. (2014). Replication of “experiencing physical warmth promotes interpersonal warmth” by williams and bargh (2008).Social Psychology,45(3), 216-222.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向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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