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s:“脱离体制生活意味时间感很弱,但时间不一样”

王子衡生于 1989 年天津大港油田,本科念金融,大二期间跟同学组建一支叫“昼夜售冰”迷幻噪音乐队,自此迷上即兴演奏没再出来过。

他做过半年中石油的会计,随后迅速逃离出体制,2015 年,在北京鼓楼一条胡同里开了家风格不羁的“ SOS 救命小酒馆”。店内自由、气氛热闹,经常挤满五颜六色的人群,天花板悬挂一只巨大的天狗。最终“SOS 救命小酒馆”因王子衡过于经常替客人结账于 2018 年 3 月正式关闭。

2018 年,他与李剑鸿、梅志勇几个人带着一叠黑胶唱片,租了辆车,在比利时、瑞士、法国走了一趟公路巡演。在各国的小场地、地下室里演奏自由即兴,他说“反馈很热烈”。这趟旅程花了他们一笔不少钱,但很尽兴。

“人之原料重组”空间是王子衡跟朋友新开的一家店,位于方家胡同,有了全新变化,那只天狗还在,地址依然难找。这次采访他也与我们聊了聊开这家店的契机及理由。

除此之外,他分享了一些时间、生活、关于演奏体验的看法。

Q: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

王子衡:“人之原料重组”空间运营人

Q: 你会怎样形容一天的作息?

我有一个叫“人之原料重组”的空间,除了活动,也是个酒馆,所以晚上会过去上班,大概晚上 10、11 点。我的睡觉时间比较晚,一般是早晨 7、8 点,下午或傍晚起床。有时下了班会在我家的地下车库里演奏一会萨克斯。

地下车库其实是公共场所的一个小角落,没什么人去管,我就觉得那是我的地盘。放置一些桌椅、台灯、防潮垫和睡袋搁在那里,有时演奏累了会躺着休息会。而且那地方有一个电插座,我直接接了个灯,有时会下去坐那看会书。

因为我喜欢用萨克斯演奏自由即兴,一般人估计受不了觉得是噪音,所以也不太在家演,怕吵着邻居晚上来找,就寻了一块不太扰民地方。

Q: 对一天中不同时刻的感知有什么观察?

特别不规律,跟我人格漂移有关系。有时候晚上 6 点就睡着了,然后早晨 4 点起床,或要上班的话,早晨睡下午起,整个时间就错位了。

Q:选择萨克斯为演奏乐器的原因是?

我觉得萨克斯还挺神秘的,作为一个演奏的乐器,它是直接连入嘴里的,非常直接地与你的身体连接在一起,不像吉他要接电压、效果器。它更直接、更神经质、更暴力,同时抒情时又更接近人声,是一个特别有人味儿的乐器。

在地下通道演奏萨克斯,跟表演不一样,有点像私人的录音日记,它更放松、隐秘,安静又有车流声。如果是演奏表演,可能更激烈、焦虑,之间差别很大。

Q:白天回到家后还会做些什么?

在原料空间需要说特别多话,回家以后沉默寡言。有时会去地下车库灯下写些东西,或在厕所、临睡前失眠,边听音乐边花半小时写,挺粗糙,但特别快速。

比如像佩索阿一个写文写诗的葡萄牙人,他就用各种不同名字,发表不同文章,但他的每一个作者都拥有一个人物设定。具体人物设定记不清了,打个比方说,有时是 65 岁一个博物馆馆长,另一个是 18 岁少女,或是一个田园诗人,我觉得他这种方式太好了。我们如果要是对自己够真诚,就得承认一点,每个人都有不同人格面具,以应对不同情况。

天狗,原料空间。照片由王子衡提供。
王子衡。照片由王子衡提供。

Q:这种生活方式从 5 年前辞职开始的?

对,肯定是个转折。我之前在中石油做会计,那真的是单位,每天上班、下班,非常焦虑,因为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份工作。家乡在天津大港油田,等于一个由油田引发的工业生活区,曾经那里是一大片荒地,最早一批人都是拓荒者,父母、家乡人围绕石油上班、成长、生活。

另一个转折是决定演奏乐器,并且音乐想法越来越激进,走向即兴和噪音。

Q:时间对你来说是什么?

时间感和时间对于我,属于两种概念。脱离体制生活意味时间感很弱。但时间不一样。时间跟空间的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是一种流,这种流也是能量,或是生长和死亡增长和衰退的一种规律,就像时间在穿透了我一样。

印象最深刻的体验在一次演奏中。有一天在地下通道,我演奏中时间间隔很长,也很轻,那时我头顶上的车流声和树叶以及风刮动的声音,让我觉得虽然我此刻正在发出声音,但处于整个宇宙一片大的流动里面,又特别渺小,而且很平静。是虽然很渺小,但又很切切实实作为一个人存在着的感受。

Q:空间与时间是怎样一种联结?

空间和时间交织在一起,在生长同时又不断地消失。

比如我头发掉了,也算空间的表现一种。或者这片天空下了一场雨,落在地上,植物在生长凋零,同时抽水马桶水流流入海洋,然后蒸发成一片雨滴,砸在不同形形色色的城市里,砸在互相不认识的人脸上,最后我们的头发都被这一切淋湿了,这是种奇妙的联结。

Q:如果每个人时间各有分布,你的时间是以何种面貌分布?

就是很即兴。我的日常时间分布都是非常即兴的,不是被动或随机,我也可以安排自己的时间。所以对于时空的流动,态度是打开和冒险,接受这个跟抛色子一样。

Q:介绍或描述一下原料空间吧

2018 年我在北京鼓楼开过一家 SOS 救命小酒馆,后来关闭了。一部分原因是拆墙打洞,但更多是我不想让大家把那当作一个庇护所。北京已够压抑及冷暴力。我想做的是一个彼此激发,让大家 DIY 自己、自己发明自己的空间场所。

那用什么去发明?我认为每个人生下来所经历的每一件事都背附在他身上,即使忘干干净净了,也绝对纳入秩序里面,或者说背负一个王国。运转的逻辑或许体现在他的性格、理性做事的方式、说话口气、甚至表情,但每一件事都是平等的,最后塑造成现在全部感觉。所以“人之原料重组”空间想试图激发这种能量,大家一块彼此交换,最终创造出一个什么。

“原料”的含义在于这个。

Q:说两件办过印象深刻的活动。

一个是刚办完的实验书法。我跟书法表演家钱庚合作,他擅长书法,对武术感兴趣,通过双节棍绑上毛笔,沾上墨汁,在现场结合武术与行为进行一场即兴表演。他之前用头蘸红色墨汁,在山间表演过。空间全覆盖白纸,自备白色外套,观众也参与进来,我进行即兴演奏与他形成一个空间配合。

另一个在野外举办的荒音祭,其实是一场山里的小型演出,已经做了 2 届。非常自由,音乐是流动性且开放的,所有人能参与进来,到晚上接近于狂欢。我买了电机和音箱,光源是 DIY 的,包括台子、食物、帐篷,都是动手做的。DIY 精神太重要了。最后来了可能 100 个人。乐手也是免费来演出与体验的。

钱庚在荒音祭上表演,摄影者:赵轶晗。
钱庚在荒音祭上表演,摄影者:赵轶晗。
王子衡与钱庚。照片由王子衡提供。
荒音祭上。照片由王子衡提供。
荒音祭,王子衡演奏萨克斯。照片由王子衡提供。
荒音祭上。照片由王子衡提供。

Q:你认为浪漫是什么?

浪漫对我意味着一厢情愿的幻想,离幸福太远了,如果以幸福为中心点,我觉得平静要比浪漫离幸福近得多。

Q:提供一些度过时间的方式吧。

可以来店里参加定期活动“黑暗听音”,睡前听音乐活动。因为我经历过打口带时代,辉煌末期,觉得认真、专注地聆听太珍贵了,尤其现在大家草率听几下歌的方式。现场会关灯,放一些我挑的音乐,不吵到耳朵,还准备了睡袋。

Q:作为小酒馆经营者,有何经验分享?

千万别开。

Q:推荐一款你的调酒,然后说明理由。

“低端牲口”,原料为黄酒鸡尾酒、橙子、柠檬和朗姆酒。祝福所有人在中国活得更生猛。

图片均由王子衡本人提供。题图为王子衡在原料空间演奏萨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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