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2018年保罗·格林格拉斯执导的电影《7月22日》?

01.

2011年7月22日,挪威发生一场恐怖袭击,最终造成77人死亡,近300人受伤,“自二战以来挪威还没有经历比这更严重的灾难。”

影片《7月22日》根据真实事件改编,导演是保罗·格林格拉斯。该君曾在11年前,拍出改写了动作电影格局的《谍影重重3》。

在时长两个半小时的电影里,关于恐袭的镜头,其实也就十几分钟。在杂沓的奔跑和压抑的呼嚎中,渗透出一下一下无差别射击的枪声。

导演保罗的镜头克制得近乎于冷血,残酷得近乎于酷。

影片一开始,是枪手安德斯像临摹一件艺术品那样制作炸弹。用汽车炸弹炸了司法部大楼,在于特岛,射杀参加夏令营的孩子。

他把自己当做死神塔纳托斯,也当做光明之神阿波罗。

他把杀戮当成拯救。

在法庭上,他说,“我制造了自二战以来,欧洲最复杂、最精彩的政治暗杀行动。为什么?因为,欧洲、挪威,这些都不是真正的民主国家,一个国家没有听取国民是否愿意多元化的意见,这算是民主吗?逼迫他们成为自己领地上的少数民族?”

“许多人会在接下来的九十年里意识到这一点,然后就像我当时那样,举起武器反抗。”

02.

《7月22日》真正要拍的其实是7月22日恐袭发生之后。

导演保罗·格林格拉斯放弃了擅长的手提摄影,放弃了对动作天才一般的想象力和落实力,把镜头对准了惊魂未定的幸存者和伤痕累累的挪威。

这是《7月22日》这部电影最令人尊重的地方,放弃了最有可能引发商业回响的暴力刺激,而去探寻暴力的源初和流向。

文明,被野蛮屠戮之后,该怎么面对伤痕和裂缝?

很多战争电影,并不是反战电影,反倒是在歌颂战争,它们迷恋用同等甚至作用面积更大的暴力去解决暴力。热衷于描绘暴力,甚于描摹暴力所带来的苦难。

它们对勇敢的定义,是以杀戮的数量做计量单位。他们对英雄的歌颂,视浮尸千里的鲜血为勋章。

暴力一直都是暴力,暴力从来就不是什么美学。

7月22日,恐袭发生之后,电影沿着四条线并行,枪手、受伤的学生、挪威首相和为枪手辩护的律师,组成了复杂、深刻、清晰却又混乱的当代社会。

各种线索都表明,枪手所谓的那个背后组织,更像是他拿来虚张声势的道具,但任谁都无法漠视,这种极右势力邪恶、旺盛的传染力。

就像在法庭上作证的极右势力领袖说的那样,“我们对夺权、彻底改变社会这事,是认真的”。

在移民问题、贫富分化、民族偏见等社会问题,以家庭问题、婚姻问题,教育问题等更具体的方式呈现出来后,文明走到了文明的十字路口。

面对全世界媒体,挪威首相说,“这是针对我们的政府,针对我们的孩子的袭击。要了解背后的原因,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我们清楚的是,袭击我们国家的人,想要看到它面目全非,他想要我们的民主变为暴政,看到我们的人性毁灭,我们绝不能向恐怖行动屈服,我们必须斗争,但我们绝不能有所改变。相反,我们必须坚定价值观利用法治与恐怖行动斗争,而不是利用枪支。”

03.

在人类历史上,文明的火种,无数次孤零零地摇曳在野蛮的旷野里,任何战争、疾病、地震、海啸,都可能将之淬灭。但每一次,都是爱、毅力这些无形的力量,推动历史吱呀呀地向前挪动。

7月22日之后,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欧洲,”我的脑袋里残留着他的子弹碎片,随时会要了我的命“的挪威,开始了另一场战争。

政府是这样的。

首相要求公开调查,”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以及我们做出了何种反应,有哪些地方出了差错。我们需要找出原因, 这是唯一面对的办法”

法律是这样的。

“我们必须重新开始,推断他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在做什么,只有理智、清醒的人才能计划并执行这样复杂的事件,然后我们必须调查极右派,找出分享他观点的证人,这样才能证明他并不是唯一一个持有这种观点的人,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了。”

民间是这样的。

“我记得我被打中了五次,当躺在海滩上时,我孤身一人,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疼痛,可是一切都不同了,我不得不重新学习使用自己的身体,重新学习如何行走,重新学习如何进食。”

影片最后,首相代表政府向受害者家属躬身道歉,”我们本还应该做得更好,我本还应该做得更好“。

代表法律的律师结束了标准的工作流程,拒绝和枪手握手,”我们会打败你们,我的孩子们,还有他们的孩子,他们会打败你们。“

那个受伤的孩子,决定出庭作证。

“我还有八周的时间,我想能够独立行走,不用拐杖,不会颤抖、气短”,去面对那个在7月22日向他开枪射击的人。

真正的战斗,到来了。

影片最为震撼的一幕出现在开庭前。枪手在狱中,穿上西装,整理了头发,保证胡子、头发整整齐齐。

而受害者在浴室的镜子前,戴上假眼珠。额头,是纵横、狰狞的疤痕。

04.

《7月22日》说的是死亡之后如何生存,偏见之后如何面对偏见。灾难,在枪声之前就已经发生。战争,在枪响之后才真正地打响。

影片没有流连于暴力的刺激,而注目于暴力发生之后。没有用口号去为煽情发酵,而是反省如何面对文明的茬口。

”当你打死我的朋友们,把我一个人留在海滩时,我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从那之后,我一直困在了那里。但现在我意识到我还有选择,因为我依然有家人、有朋友和回忆、梦想、希望,还有爱,而他没有。他完全孤身一人,他会在监狱里度过余生,而我活了下来,我选择去生活“。

枪手低下了一直高昂着的头,桀骜的目光,碎裂了,涣散了。

人类文明需要到伟大的信仰里去寻求庇护,信仰从来就不是理论上的空想而是具体绵密的冲突后,对生活撞击的回声。可人类的进化史又何尝不是各种信仰的战斗史?

只不过,有些践行理想的方式,不再是自我的牺牲,而是牺牲别人。文明,令人类更开阔,可也令人性更狭隘。

《7月22日》告诉我们,身躯残破,我们唯有一个健康的灵魂。【本文源自公众号的阿郎看电影】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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