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关于人文社科类的让人看了就放不下的超赞书籍推荐吗?

夏可君的时代之书

——《无用的神学:本雅明,海德格尔与德里达》简介

叶书亚

时代需要它的神学之书,进入危机时刻的历史,已经不仅仅是哲学问题,无论是宗教回归不可逆转的趋势,还是时代再次进入了神学信念的较量时刻,这就要求哲学提升自己的音调,在转折的节点上准确判断,磨炼历史趋势的判断力。夏可君的《无用的神学》,就是一部时代之书,因为它触及了现代性内部的根本问题与当代性的深度危机。

现代性思想面临着三重的悖论式挑战:其一是尼采对虚无主义的揭示,上帝死亡或者最高价值的废黜之后,导致了人性进入虚无主义的深渊,不可能陷入虚无的狂欢,但又不得不以虚无主义作为方法,这是本雅明深刻认识到的悖论。其二是技术无限复制的后果,现代人性离不开技术,但也被技术所虚拟化,如同病毒的全球化来自于技术的加速,要做梦的技术如何与与灵魂的梦想相互渗透?有着一种“灵媒”的技艺吗?技术的整体化集置如何转化自身?这是海德格尔要回应的挑战。其三是各个文明的冲突,全球化的现代性在扬弃了各自文化的宗教神学绝对性之后,唯一的普遍性只能来自于未来的重建,但如何在文化的原初记忆与未来的共识之间,形成对于生命的保护与福佑?欧洲与亚洲的相遇乃至于全球化融合是幸运还是不幸,如何理解彼此的上升与下降?这是德里达已经触及的核心疑难。

但为什么这些问题都要关涉到一个中国哲学与道家的词汇:无用?而且是无用的神学?因为上面的三重挑战,其实都关涉现代性最为根本的盲点,这也是我们当下历史的痛点,核武战争的发生,技术的普遍实用,虚无主义的享乐,其实都最终关涉到神学式的信念与信仰,肯定个体有限性与必死性的现代人性,如何再次面对不死性与永恒性?这是康德式二律背反的另一种表达?或者说,在无用的吊诡思考中:现代性导致了神学之根本的无用,但现代性也许并不知道,这无用要成为大用,这就要施行一种“逆转的辩证法”,这还不是黑格尔与马克思式革命的肯定辩证法,也不是否定神学与虚无主义的否定辩证法,而是一种“先在地”肯定无用,无论是人性还是哲学的无用,却又要反转这无用,使之转化为大用,但又依然还保持为无用!如此“用无用”的吊诡逻辑,如何得以实现?这是否让哲学-神学获得了一双来自于东方智慧的诡异面孔?

围绕无用的吊诡逻辑,夏可君教授之前在他的相关著作中已经有所讨论,最初是《一个等待与无用的民族——庄子与海德格尔的第二次转向》,围绕海德格尔最近《黑皮本》的出版所导致的反犹主义争论,西方学界似乎要彻底“打死”海德格尔,但夏可君发现了1943-1945-1949年艰难时世之际的另一个海德格尔:面对德意志第三帝国的必然战败,而且被分裂的命运;而无论世界大战谁输输赢,整个西方文化或欧洲都已经沉落;同时自己之前的所有哲学工作,无论是1920年代的《存在与时间》还是1930年代寻求另外一个开端的《哲学论稿》,都是迷途歧路或已经彻底无效。从存在历史的危险中,这也包括他的反犹主义,都进入了历史命运的陷进,他必须找到一条出路,而整个西方的资源都不再可用,他只能从远东中国寻找灵感,这就是道家的无用之思。

这是海德格尔异常残酷的智慧洞见:无论是美国式自由民主“加”资本的技术化,还是前苏联的苏维埃专政“加”工业电气化,抑或是希特勒法西斯主义的种族主义“加”总动员的战争机器,都会导致存在历史的末世论终结,来自于尼采的权力意志与云格尔所言的工人劳动型相所结合形成的存在主宰与谋制,是力造性的技术实现,也必然导致人性的自我毁灭与自我摧毁,如果犹太性的计算思维也参与到这个进程之中,当然也会招致灭绝。整个现代性已经终结(这完全不同于福山等人的历史终结论),这是异常彻底的“反现代性”的判断反思!但如何从此现代性的虚无主义命运中找到出路?

道家的无用律令在此危难时刻出现了:西方的人性本质必须发生逆转,不再有命运(如同德里达后来最为彻底地宣称),德意志民族必须成为一个无用的民族,才可能在一个彻底荒芜化的世界,一个已经彻底被技术与人性用坏与用死的世界,即“存在的末世论”与“用之最后”的非世界上,海德格尔第一次呼吁,让西方的人性转化为无用,让无用成为人的本质,再通过“用无用”的吊诡,让无来用——让自然来用——让让来用,如此的“三让”才可能有着世界被拯救的可能性。这就是夏可君自己所总结出来的“集-让”(Ge-Lassen):“三让”的原初伦理如同康德式的绝对律令!

以此逆转,我们可以看到当今“俄乌”战争冲突中“新欧亚主义”(Eurasia)代表人物杜金的“第四维”政治哲学,同样也是反思美国与欧洲的现代性路径,而走向以俄罗斯东正教,以斯拉夫民族的欧亚历史记忆,加上地缘政治的冲突,试图在海德格尔失败的开端之后,在批判自由主义、共产主义与法西斯主义的全球化合流模式导致的所谓历史终结之后,再一次以“斗争”的方式,而不是“让予”的方式,开启了战争乃至于核武器的威胁模式,逼向了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危险,这不就让历史再次回到了1943-49年的危难时刻?

而夏可君所开启的东方道家智慧,无用与让予结合的“第二次转向”,如果回到元代新战国时代的“亚欧主义”(Asiope),这是夏可君与他台湾“庄子之友”们持续十年的讨论,它不是日本军国主义的东亚共荣圈,也不是元帝国的战争征服,而是把丘处机全真道教的“望太平”与成吉思汗的“长生天”结合,寻求新的“一言止杀”,以和平为主的“第五维政治”。当然这必须对比另外两重历史思维:此“战国时代”的跨文化关系,必须一方面要面对中华帝国的向心性与土地性的“天下观”;另一方面必须接受以海洋为主导的“全球史”未来重建观,只有同时以“三重历史观”来重思才完整,这也是德里达在思考欧洲之为海角,民主还处于到来之中,各个文明必须还原到一个荒漠的地带,或者一个廓纳(柏拉图式的chora)式的虚位上,才可能形成对话的场域,而这当然需要悬置各个文明自身的绝对信念,而杜金的新欧亚主义乃是历史政治神学的挑战,这也是对于施米特敌人式政治神学的接续。

当今世界历史,到底是东升西降,还是东西方同时在上升与下降?夏可君的新书给出了非常深入的思考,围绕大地、海洋与天空,三者之间所展开的“第五维”思想实验,也非常吸引人。

而如此彻底的认知,其实不仅仅是反犹主义的海德格尔与东正教神学化的杜金,夏可君在之前《无用的文学——卡夫卡与中国》的写作中,已经指出了犹太文学家与思想家对自身命运的预先觉察。在大屠杀之前,卡夫卡已经预感到现代人的无家可归,而一直处于散居状态的犹太人与现代虚无主义不是更为相似,与更为严酷了?那么,为犹太人重新寻找家园,也就是在为现代人克服虚无主义,但这不可能是回到耶路撒冷——那是进入唯一神论冲突的漩涡,中东与9·11危机与之相关;但也不是从远东的儒家获得家的温暖,同样作为族长的亚伯拉罕父亲形象一直要求着儿子的献祭牺牲,从以撒到耶稣;那就只能从道家,因为道家为犹太人提供的乃是一个“邻村”,“以自然为家”!而不是进入城堡!

因为这要求人性回到自然,临近的村子都是以“自然”作为关联的背景与风景,而城堡乃是现代都市与官僚化的象征,或者现代水晶宫的技术集置!“邻村”就是现代人性生存的余地,是历史自然的剩余地带,只有有着“余让”的空间(廓纳就是如此),才有着存活的余地,夏可君深入思考了来自于海德格尔与德里达所思考的“虚托邦”余地空间的可能性。这也是本雅明在流亡之中围绕卡夫卡最为短小小说《邻村》所给出的思考,《邻村》改写自《道德经》的小国寡民与“鸡犬之声相闻”,但也体现了犹太教的弥赛亚回忆,并感受到现代虚无主义深渊瞬间,是这三重观念的整合:中国道家的自然主义诗学,犹太教的弥赛亚主义,现代解构哲学的反讽,但都被“无用的诡异逻辑”所连接:“认认真真做某事,同时又空无所成。”这就是本雅明自觉从道家那里获得的启示!

在夏可君这部600多页的新作中,他从本雅明《神学政治学残篇》的争论出发,对之做出了逐字逐句的解读,释放出里面丰富的历史意涵,发现了其中幸福辩证法的逆转与虚无主义的方法,越是虚无,就越是无用,也就越是需要救赎,因此神学的信仰被无用化之后,恰好相反,需要另一种无用的信仰,但依然还是保持为无用。围绕此颠倒与逆转的可能性,夏可君随之深入展开了本雅明思想中的道家元素,尤其是与布莱希特的对话中,以及在技术复制中寻求光晕的可能性时,再次借用了中国文化的自然相似性原理,强调了自然自身生产的无用游戏,如同凯卢瓦(R.Caillois)了不起的发现,这是中国哲学家第一次严肃接纳凯卢瓦的自然神圣性人类学,在蝴蝶翅膀的拟态游戏中,既奢侈又无用,而其中却启发了技术与自然再次结合的可能性,由此让夏可君回到了中国道家的蝴蝶梦,如何被蝴蝶做梦见,甚至回到生命原初的“灵根种子”,在生命技术上的对应物则是干细胞技术,这是对另一种人性及其不死性的诡异发现。

从海德格尔的差异到德里达的延异,再到夏可君的诡异,当代哲学与神学在四重不可能性的模态中在该书中得到了初步的讨论:犹太教弥赛亚性的“不可能的不可能性”之为延异,“不可能的可能性之”为海德格尔式与基督教式的神学现象学,“可能性之为可能性”的自然拟似性的道家哲学,“可能性之为不可能性”的技术哲学的智能灵媒化。这“四重不可能性”如何形成诡异的综合与逆觉的转化,也许是未来哲学与神学必须回答的唯一问题。

此书有着严格的学理讨论,这可能是夏可君教授过去20年的学术生涯中最为重要的一本书,他聚集了作者对于西方几十年的思考与研究生课堂教学,无论是作为德里达与南希解构学派的中国翻译与编辑,还是在《身体》一书中围绕“触感”的凝练概括,而此新书从德里达思想中最为艰深与前沿的“廓纳”或“虚位”出发,把犹太教的弥赛亚与道家的自然性,接续本雅明的隐秘思考,而加以新的综合,提出了“自然的弥赛亚化与弥赛亚的自然化”的双重转化,这是对本雅明与德里达东西方对话思想遗产的再次发扬与深入展开。

非常有趣的是,夏可君把海德格尔这个反犹主义的德国人置于两个犹太人本雅明与德里达之间,其实,这个中间人,本来应该是庄子,因为这是中国道家的无用之思,第一次进入了世界哲学与现代哲学的话语讨论空间,这是过去几十年来中国哲学迈出的第一步,它建立在坚实的学理与艰难的思考之上,它踩着历史的痛点,面对生命重新处于无保护性的疫情困境,试图让哲学或神学说汉语,让汉语哲学重新以现代性的世界眼光,重新开端。

本书的一些关键词,期待学术界,从神学,哲学,政治神学,比较哲学,技术哲学,本源伦理学,艺术神学,等等领域,展开进一步的对话与讨论:

纯粹哲学的演变,从差异,延异与诡异,可能性与不可能性的几重模态。弥赛亚性与自然性的转换关系,犹太教与道家的跨文化对话。第一技术与第二技术,灵媒,自然的生产与生命技术,灵根种子与生命宇宙技术。余让,让自然来为,让无来为,让让来为,对于泰然让之的转化。余地,chora,虚托邦。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夏可君

【知乎日报】千万用户的选择,做朋友圈里的新鲜事分享大牛。
点击下载

此问题还有 4 个回答,查看全部。
延伸阅读:
有没有人文社科类的好书推荐?谢谢

有哪些人文社科类的书籍值得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