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往无前的《雨城》
《雨城》上线了。
按照惯例，我想写篇文章。
不过，《雨城》这款游戏还蛮特殊，它并非由我们胖布丁团队开发的，而是我的好朋友周码农的独立作品。
说起来，“好朋友”三个字并不太适合我和周码农的友谊。因为我和他仅仅在深圳见过2次面。之前，我们仅仅是某个独立游戏开发群的群成员，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群上闲聊。有时候是互怼，有时候是互相鼓励。
周码农当然不是周码农的真名，这名字让人印象深刻，有一些自嘲和戏谑的感觉。实际上他也是一个很幽默很有趣的人，这可以从他在群上的一系列举动看得出来。他妙语连珠地怼别人，也会时不时P一些搞笑的图片来讽刺别人，不过，都张弛有度，适可而止。
我特别能理解他这样的行为，这和我很像。
有些时候，独自一个人开发游戏太久，略显寂寥，所以会在网络上找一些朋友交流，搞笑，以此来渡过长达几年的开发时光。
不过，第一次听闻周码农一个人在开发一款叫《雨城》的游戏，，我多少是有点不屑的。因为这样的独立开发者很多，但大多数作品较为粗糙，实际上前途不大。但当我在深圳当面看到了他游戏的demo后，非常惊讶，因为我作为一个同时涉猎程序、美术、动画和策划的人，深知，一个人同时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还能做成这样的品质，真的让人佩服。
在游戏中，你能看到他为此所付出的不甚枚举的巧思和努力。
优点很多，但是缺点呢？我会很公证地评价，实际上缺点也不少。
所以，我之所以说和周码农是好朋友，因为，我们俩在这几个层面上都能通过作品了解到彼此。
但是，我有时候会把游戏分为两种。
一种是这个游戏每个部分都能做得很好，很完美，但是稍微有某个地方做得不够好，玩家就会群起而攻之。
而另一种游戏是，可能每一部分的缺点都很多，但因为一些地方，特别不一样，特别独特，玩家就会因为喜欢这些独特，所以原谅了你剩下所有的缺点。
我一直觉得，《雨城》会是这样的游戏。
我也一直在想，独立游戏代表什么，特别是这样一款几乎是一个人全力完成的作品。这样的一些作品，会有优劣，会有次地，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作品和一些大团队大数量人员一起开发的游戏比较起来，自然短板甚多。那这些作品存在的意义或者说一个人开发一款这样的作品的意义何在呢？
犹记得2013年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个游戏比赛的活动，获奖后，碰到了一个国外回来的开发者，聊天过程中，他问我：“你开发这款游戏的目的是什么？”。我说：“就是突然想开发，有点创作冲动，仅此而已。”
他说：“哦，indie spirit，这是一种情怀。”
我外语不太好，而且他说的很快很突然，所以一下没有听懂，很尴尬的问：“什么意思？”
他说：“独立精神，有情怀，很佩服你。”
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听闻别人把做独立游戏的人描述成有情怀的人。
所以，我想，这大概是一种夸奖和鼓励吧。
于是，我接下去的很多年，当我去参加各种活动，进行各种分享和演讲的时候，我总是提及情怀二字，也希望把这样的鼓励给到身边每一个有志做独立游戏的人。
不过，后来，说独立游戏情怀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我发现大家都特别不喜欢这样的描述，似乎，带有卖惨嫌疑，或是为自己作品的不堪找一个借口。
所以，某次，当我受邀去某个商业公司内部演讲的时候，我决定，不谈情怀，就谈实际的吧。
当我侃侃而谈，描述做游戏要看实际结果的时候，听讲的某个人忍不住了。他说：“我们今天其实是想来听听独立游戏情怀的，为什么你一直讲要看结果的事情。我们平时已经很商业，就是想要点情怀来调剂一下，你这个演讲内容让我们还蛮失望的。”
我一时语塞，觉得尴尬之余，又觉得有点搞笑。就好像是某个住着豪宅的人想要去贫民窟体验1-2小时生活的感觉。而我是那个为他们安排这一切接待服务的人。
情怀当然不是贫民窟的东西。
但它是什么？
我们团队有个古巴同事，他母语西班牙语，中文不算很好，英文呢？我们都不是很好吧。
所以，有时候，我会鸡同鸭讲地和他沟通很久。当然，我也乐意教他一些中文，以此来促进更有效的沟通。
有段时间，我教会了他“牛逼”这词的意思，我说英文就是niubility。
后来我又教会了他“傻逼”和“装逼”。还认真讲解了这词不可描述的含义来源。
不过，一次，我们谈及“逼近”这词的含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为好，最后说就是英文“approach”的意思。
结果，古巴同事坏笑着对我说：“你怎么总喜欢教我“逼”这个词啊！”
我大为尴尬，连忙解释，我说这个“逼近”的逼和“牛逼”的逼完全不一样的。
“而且，我这样一个有情怀的人，以后再也不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词语了。”
他问：“情怀是什么？”
我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feeling”？、“emotion？”，总觉得都词不达意。
中文这词真的包含了一种百转千回的含义啊。
那情怀到底是什么，什么样的人才有情怀，什么样的人才懂情怀呢？
我会把情怀分为几部分：
1、幽默。
上海的全家便利店有一句宣传语：“全家就是你家”。
所以，有段时间，我去全家便利店买东西，总是会给收银员说：“既然全家就是我家，为啥我在自己家那东西还要给钱呢？”
每次收银员的表情和反馈都不一样。
有个小姑娘冷冷地说：“先生，你想多了！”
有个男孩子说：“哈哈，你真的好逗。为老不尊。”
还有次，有个女孩子说：“那你成年了在家吃饭你妈妈还不得叫你交伙食费啊。”
以上这些人都有反馈，都算是幽默吧。
但我也碰到了好几次，店员一脸冷漠，一脸莫名其妙，可能还会问我：“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其实喜欢能回我几句甚至是怼我的人，我会觉得他们生活得更有趣。
2、梦想
我几次演讲都会讲一个段子，就是：
“小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医生、老师、艺术家、科学家等，但是长大之后呢？所有人的梦想都变成了一个梦想，那就是成为一个有钱人。”
这其实是作家石康在《晃晃悠悠》这本书里面写的一段话。
我每次讲完这个段子之后，总是停顿一下，看看听众的反应。
因为我觉得这个段子还蛮让人发笑和反思的。
第一次讲的时候，台下的观众年龄或长或幼，但总体都是文艺青年。
所以，他们听完这一段后，都笑成一片，给予了很多掌声。
我懂他们的感受，他们会想，蛮可悲的，年轻的坚守败给了现实的生活，我们都活成了我们不想成为的那种人。
但第二次，是一个颇为商业的场合，我讲完此段之后，台下一片寂静，好像在等待我讲一些更多的东西。他们压根没有明白这一段要表明什么，他们会感觉：是啊，就是要成为有钱人啊，不是就应该这样吗？
我其实也能懂他们，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做梦啊，很幼稚，什么也不懂。长大了不就应该现实一点吗？
只是，我会觉得，第一次的听众，那是一些更有情怀的人啊。
3、坚持
坚持挣钱，算不算坚持？当然算，但是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坚持。
而一些坚持，你可以回避它，你可以因为世俗的眼光和现实的不堪下妥协，但是你选择了继续坚持。
有位游戏开发者叫亚当斯，他从2003年就开始坚持开发的一款叫《矮人要塞》的游戏，而这近20年如一日开发出来的游戏，看上去简陋无比，实则却极其复杂精巧。从第一天他出发开始，他就没有想过终点是什么，于他而言，这只是一种态度，坚持做到自己能做到的。
当我初次读到关于亚当斯的文章后，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周码农。
他们很相似，他们知道，他们所坚持的那些东西超越了现实。
那些东西会定义他们、会燃烧他们、甚至可能最后会摧毁他们。
但是他们不在乎，因为他们觉得，活过一次就好。
就像我喜欢的一个艺术家说过的一段话：“艺术这个东西其实蛮残酷的，它不是比你现在的作品有多好，而是会比在你死之后，你的作品还能有多好，这就需要大家能耐得住拒绝所谓的世俗成功，坚持去创作自己觉得对的作品。”
好吧，以上几点算不算是情怀真正的定义，我不知道，也只是我个人的理解。权当粗乱解释罢了。
24岁的时候，我看过一本书，《晃晃悠悠》。
书中有这么一句话：“你一直在寻找那个能让你心碎的姑娘，她代表一种生活，也许，你会找到她，她就是你马上要走的一段路，就是你要经历的生活，走吧，别回头，一直向前冲吧！”
而她是什么样的一种人呢？
“她就是那种在北京深夜胡同昏暗的灯光下也可以起舞的人”。
20多年来，我一直想要找到如小说中所描述的这样一种人。他们应该代表了我爱的一种生活方式。
如今，我觉得，周码农也好，亚当斯也好，他们就是这样一种人。
而制作《雨城》的过程，就是周码农所经历的一种一往无前的生活吧。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小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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