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国产漫画《黑虫》?

2006年过完年我离开家去了北京,成了“北漂”,虽然早前不止一次离家去北京,但这次是真正又彻底的离开,该告别的朋友都一一郑重地告别,重要的东西都装进了两只随身旅行箱,离别的火车上还偷偷流下了眼泪。从此人生就像跃过一条边界线,从少年到青年,从小孩到大人,青春的列车驶入一条再也不能回头的单行道,或许那时的泪就像一个姑娘要出嫁时的感觉吧——生命从此进入新阶段。

北京一直是我最向往的地方,因为最喜欢的明星、演员、歌手、摇滚乐队、作家、漫画家、知名人士都住在那里,最大的书店、唱片店、乐器行、美术商店、玩具店也都在北京,还有唱片公司、娱乐公司、出版社等等,俨然一个梦想的集中地,但最重要的,北京有很多漫画杂志社,当时心里总有个向往的画面,在北京租个小房子,哪怕地下室也好,再在某本漫画杂志上开个连载维持生活,就这么一个月一个月地如连载一般地生活下去,应该也很有趣吧,就像姚非拉《80℃》里的剧情。

只是那时我在漫画界还没什么名气,即便时间退回到4年前,我在2002年参加了《北京卡通》举办的全国漫画大赛,并以《流浪街头的日子》获得“特等奖”(高于“一等奖”的存在,在上一届这个奖项空缺),拿到最高奖金8000元(在那个年代非常可观),也没有因此而成名,那个比赛结束了便结束了,没有后续操作,主办方不像现在有宣传推广和商业开发跟进的意识,真的就只是个单纯的比赛……总之在那之后我依旧是小透明新人一枚,当年在《北京卡通》作为姚非拉的替补作者刊登作品也全要看运气,或者说……全要看姚非拉,比如编辑有时会突然打电话来说“姚非拉这期要开天窗了,决定上你的作品!”(“耶——”我仿佛听见自己的欢呼声“感谢姚老师这期没交稿!”),或“姚非拉这期居然交稿了,你的作品以后再说。”(“哦……”这样的情况也常常有)。没错,姚非拉是当时中国最有名的漫画家,原创漫画的希望,也是我奋斗的方向,我很喜欢他和他的漫画。他的存在,让我觉得世界特美好,很有奔头,也让北京对于我更多了一份吸引力。

刚去北京的时候我有去北三环中路的《北京卡通》杂志社还有北总布胡同的《少年漫画》杂志社拜访,想谈一谈开连载的事情,但杂志社里给人的感觉有些兵荒马乱,编辑聊着被迫改版的事情,对不断变化的时代感到大伤脑筋,当年风风火火开启的“5155工程”的五大漫画杂志如今只剩寥寥,还残存的也被来自广州的新锐漫画杂志《漫友》疯狂打击,进而《北京卡通》与《少年漫画》也纷纷改版为和《漫友》杂志一样的小开本,但依然没有改变销量下跌的境况。可当时初来乍到的我哪懂杂志的苦衷呢,甚至连这个世界都不懂,我只会创作,只想着投稿,变成漫画家,追逐姚非拉,我眼睛闪着光和编辑大聊着信心满满的未来,然后被礼貌地请走,接着很快便听说了《北京卡通》《少年漫画》也停刊的消息。就在那一年,中国就只剩下《漫友》这一本漫画杂志了。

太动荡了。这是国内漫画界给我的感觉。从生命的最初与国内的第一本漫画杂志《画王》相遇,到后来我曾发表过作品的《画童》、《卡通王》等等,再到《北京卡通》《少年漫画》……我见证了它们一本本辉煌又一本本停刊,一切就像郑旭升老师一部漫画的名字——“《繁华如梦》”。中国始终没有出现一本像日本《少年JUMP》一样长青的漫画杂志。

当开连载的想法泡汤了以后,在那些异乡无事可做的日子里,我见了很多北漂的朋友……

住在市郊的“小阿姨”,为了房租便宜她住在比圆明园还远的西北角,那时那一代还没通地铁,每次出行就像进城赶集一样,合租生活也饱受房东压迫,走在路上还会被路人欺辱,有时她蹲在地上就哭了,难得反抗一次还被抓进了警察局;我的网友“胖子哥”,他每天要给生病住院的母亲送饭,还要打工和照顾同样生病的姥姥,生活的重担过早压在他年轻的肩膀上,但他还是笑着讲述着一切,在逆境中还保持着款款有型,我当时很想把他画进我的漫画,真想送他一个很好的未来;好朋友尤琪,她每天捧着厚厚的书备战考研,白天泡在图书馆,晚上去阶梯教室学到深夜,风雨无阻,发烧依旧,她说这是她唯一的希望,虽然孤独,有时还深陷绝望,但有了个目标,就像黑色的管道尽头有了一点点光;我的好朋友袁星辰,他是我身边最早离开老家来北京闯荡的发小,如今他给一个私企老板当司机兼助理和保镖,起早贪黑,全天待命,他说这座市时常卷起沙尘暴的城市让他开车时总看不清前方的路,而当雾霾弥漫的时候,他连人生的路都看不清了;我的表姐,她瘦削的身影总在天意小商品批发市场里穿来穿去,她终于如愿租了间店铺售卖自己制作的小首饰,为了省钱还找我给她手绘了招牌,店铺第一天营业额4元,第二天2.5元,最后只维持了两个月就关门大吉,她摇着头,脸上写满人生不易的苦笑,就像个“囧”字,她点燃了梦想,也烧光了积蓄,是我亲自送她上了离开北京的火车,她暗淡的眼神中是已然熄灭的“北京梦”;后来,我送过很多人离开,一次又一次路过北京站,听到无数梦想被现实碾碎的声音……

而我呢,那一年穿行在诺大的北京,举着摇摇欲坠的梦想,生怕它一不小心也摔碎了。我像只虫子到处爬来爬去,寻找属于自己的小小天地……在失去了画漫画的土壤后,我一时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同时又什么都想做,这是我的小快乐,也是我的大烦恼。我和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好高骛远,又满眼迷茫……17岁来北京电影学院学表演,之后自不量力开始当演员拍戏,演过小角色,也撞大运当过男一号,但始终没有成名;学了好多年音乐,也参加了不少比赛,18岁给电视剧配唱主题歌,如期成为歌手,但前路扑朔迷离,出专辑也遥遥无期;20岁破格成了吉林艺术学院的大学讲师,但这又不是兴趣所在,同时也看不惯学院里的官僚气息,决然出走;小学四年级开始在杂志上发表漫画和文章,有时幸运地被刊登,但常常被无情退稿,时而顺利,多是坎坷,喜忧参半,苦乐交杂……人生就像一张白纸被我画了很多线条,可没有一条是闪光的。可能就是抱着不想给人生留下什么遗憾的心情吧,什么都想试试看,却从来没想过真正想要做什么,或者到底想有个怎样的人生。也可能是一种不安在作祟吧,希望人生能有很多的路,这条走不通了还有那条,总不会全部封锁吧。或许在别人看来,这个人一定有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吧,就像一团解不开的耳机线。

那一年我最喜欢的歌是《点亮霓虹灯》,初听是在一个下着雨的夏日夜晚,三里屯的“法雨”酒吧,北漂前辈请客。歌者是著名的灵魂歌者兼造型师樊其辉,那天他男扮女装,穿着长裙,带着蓬松的大卷发,只有在每周一次的夜晚他才会如此接近自己。他和我同一天生日,所以他的歌声仿佛能直达我心,就像有时读和我同一天生日的三毛所写的书,我也常常能感同身受,总觉得在那一天出生的人,心里彼此多少都能有一些默契的共鸣。

点亮霓虹灯……

纵然心已冷,也把爱当作真……

我的梦依然在红尘中翻滚……

这首歌成了我那年夏天标志性的回忆。2006年夏天,多雨,湿热、躁动、迷离,我常常坐在寻找未来的公交汽车上,看街头的霓虹朦胧闪烁。北京实在太大了,出去办一件事,再回来的时候,常常天都黑了,霓虹也亮起了。那一年去剧组试镜过几次,但都没有下文,有时还碰一鼻子灰,惹了一肚子气(可见我的文集《曲岸》);依旧坚持去唱片公司自荐或被迫参加令人抗拒的社交,万一有什么机会呢,但最后也都没有下文……说真的,那一年在工作方面可真是不太顺利呢。那年夏天《超级女声2006》接棒最火的《超级女声2005》在电视上如火如荼地播放,男歌手突然一时不受待见,特别是像我这种不符合主流审美的,连在后海找个驻唱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不受待见一如2006那届超女有一个叫尚雯婕的参赛者,我看着另类的她在一个个赛区被淘汰被质疑被打压,有时就像看到自己。

来北京的第一年没有任何工作,自然也全然没有收入,口袋里的钱也越来越少,似乎不能再无限期地等待下去了,但又不甘去做不喜欢的事,那对自己而言是毁灭性的。除了画漫画外,我之前所从事的工作……影视也好、音乐也罢,大多都很被动,想努力都找不到方法,【机会】俨然就像【爱情】,尽管总以为就在下一个转角等着给我拥抱,结果始终都没出现过,都去拥抱别人了。有时我想,可能我永远也不会成功了,遇不见星探,等不来伯乐,又不想承认自己不是这块料,简直像个穷途末路又走火入魔的赌徒。我想我还是喜欢画漫画,至少在画漫画的过程中,我能体验到掌控一切的感觉,别的都不能,只有被掌控。可能目前我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就在那个夏末我买到一本《漫友》杂志,在上面看到新一届“金龙奖”的广告,广告语大张旗鼓地写道“全球华语漫画大赛”,最高奖奖金2万元(在那个年代是挺高的),除此之外,获胜者还可以得到强力宣传推广资源,成为签约职业漫画家,出版自己的单行本。

也就在那一阵,在连续追了近乎每一场的《超级女声》后,我最喜欢的参赛者尚雯婕逆风翻盘、爆冷夺冠,让无数人大跌眼镜。那个晚上,我激动地站在闷热的阳台上,泪水啊、汗水啊、鼻水啊不停流,就好像自己夺冠了一样。我也想全力以赴地做件事情啊!做件无悔青春的事!让多年以后未来的我想起现在的自己心里都是满满的感激的心情——“感谢当年的你啊,北鼻,你的奋斗让现在的我能轻松不少”,我们仿佛穿越时空进行了短暂的对谈。

到现在我还记得决定参加“金龙奖”比赛的那个晚上,正好送一个要回老家的朋友走在去往火车站的夜路上,那条路上人很少,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当他问我对于以后的打算时,我在晚风中喃喃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干什么,仿佛什么都干不好的样子……眼前的目标就是参加‘金龙奖’吧!”

“金龙奖?那是什么?”

“那是一个很专业的漫画赛事,也是现在仅有的最大规模的漫画比赛了,如果能拿到最高奖,我就能出书了,就能出名了……”那时未经世事的我总觉得出书会是件很大的事,可能会赚好多好多钱,甚至可以由此改变人生的线条。

“加油啊!你要是成功了可不要把我忘了啊!到时可以请我吃火锅吗?我想吃火锅想吃很久了……”朋友央求着。

“没问题啊!到时我可以请你吃呷哺呷哺!你随便点!点最贵的也没问题!”我们就像两个落魄的流浪汉,在街头做着天方夜谭的白日梦。

当晚我回到家里就开始动笔,写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种前所未见的新型病毒席卷全球,感染的人都会离奇死去,人们戴起口罩,疑似病例者被抓走隔离,全世界陷入恐慌……在灾难的笼罩下,作为普通中学教师的男主人公突然发现自己拥有了一种奇怪的能力,他看到很多人身上长出了黑色的虫子,当虫子越长越大,会将宿主压死。这些虫子究竟是什么?它们和病毒又有何关联?这种突然觉醒的能力是否是上帝赋予自己拯救全人类的武器?在这样重重谜团与求生的压力下,他决定向命运宣战……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写出这样一个故事,只是在写作的过程中,我的脑海中浮现的都是来北京的这些日子,每个被现实重压的人和他们的人生。写完的时候天都亮了,我在阳台上看到日出,抹去因写作过于投入而流下的感性之泪,那一刻,我仿佛在清晨的阳光里突然看到一条属于自己的日光大道。我觉得这部作品,便是冥冥之中我此次来到北京的意义所在,这里承载了我来北京以来所有的体悟、压力、悲伤和白日梦。

我给它取了个很简单的名字,叫《黑虫》。

《黑虫》在分镜中运用了很多影视的手法,也算是电影学院时期的学以致用,全部创作过程大约用了两个月的时间,从到处飘落着银杏叶的晚秋,到飘起细雪的深冬,那一阵我每天白天骑着80块买的二手自行车去潘家园旁边的首都图书馆自习室画草稿,傍晚6点闭馆再去平乐园的北京工业大学的自习室继续画到夜里11点关门,每天的慰藉就是装成学生去工大食堂吃个盖饭,或者夜里在一个人骑车回家的半路上闻一闻羊肉串和羊蝎子店里飘出的香味。“加油啊,等有钱了,就去大吃一顿,哈哈!”是这样的信念一直支撑着摇摇晃晃的我。

那两个月我几乎失去了社交,仿佛生活在茧里,时而平静,时而迷茫。平静在于至少在那两个月里,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创作,连不知会怎样的明天都不用去担忧;迷茫又在于,不知自己是否真的能从茧中孵化,又究竟会孵化出个什么样子呢?

我终于体会到了黑虫的心情,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只虫子,在茧里,暗自涌动。

当难忘的2006年刚刚过去,一月初我接到“金龙奖”组委会打来的电话,让我去广州领奖,我问得了几等奖,他们笑而不谈。

那还是我第一次去广州,觉得到处都很新奇,哪里都像港剧中的画面。我们住在五星级酒店,但因为房间紧缺,作者们被安排两人一个房间,跟我一个房间的居然是——姚非拉!他是那次的颁奖嘉宾。说实话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晚上甚至激动得有些睡不着觉,但在那三天里,姚非拉几乎一直都在睡觉,他总是用被子盖住头,蜷缩在被窝里,完全与世隔绝,而我常常像个变态一样痴痴地望着那团被子,想着躺在我身边的就是我少年时的偶像啊!啊啊啊!真是第一次感觉离梦想那么近,近得伸手就能触碰得到(但当然不会真的伸手啦……否则……会不会和姚老师有新的故事呢?!哈哈哈……)

在广州的几天里,编辑们集体请我吃饭,社长主动找我谈话,我也不知哪来的这样的殊荣,金城社长对我说:“你有没有考虑过来广州发展?”负责漫画家经纪的主管阿wing对我说:“你的未来想不想由我们来帮你打造?”连姚非拉有一天都突然在被窝里对我说:“你想不想来我们夏天岛?”“啊?可是夏天岛不是只签约美女漫画家吗?!难道美男也可以?!”我指着自己说。

说实话,那时我似乎已经猜到我拿到什么奖了,所以纵使身边的人都在保密,当我站在颁奖典礼上举起奖金最多的那个奖的奖杯的时候,说实话,已没有激动的心情了。那时我的感受是五味杂陈的,回望我短暂又漫长的一生,那自有记忆起的20个年头,我感觉自己始终是个很悲催的人,因为做什么都不顺利,走到哪儿都不被祝福,逆境是属于我的常规路,困难是我路上的唯一伙伴,苦是长期的家常便饭,乐却是偶然的一味调料,失败似乎总是钟情于我,就算有好事落到我手里也总感觉并不是自己的,连快乐都不敢肆无忌惮,大笑都不敢歇斯底里……但那时我又恍然觉得,或许正是这些苦涩的滋味啊,它们反而成了创作的养分,那也许才是冥冥之中我所收获的真正的礼物。

得奖只是一个开始,并不是故事的结局,未来的日子,还有更多的历练和更多的苦涩要去体会和品尝。这就是属于我的人生修炼啊。

《黑虫》获得了第三届金龙奖最高奖项“故事漫画金奖”。几个月后,顺利出版了单行本。那是我人生中出版的第一本书,但因为赶时间的关系,这本书并没有书号,只用了杂志的增刊号,以至于它更像一本刊物。一本没有出版社的书,多奇怪的存在啊(尽管日本出过不少这种以刊代书的漫画杂志增刊专门合订本,不过一般是在正式单行本发行以后)。于是呢,出书这件事,又像实现了,又像没实现,依旧有一种扑朔迷离、似是而非的感觉。这本《黑虫》究竟是什么呢?我也不知道,就像它的内容,有人喜欢得不得了,有人嗤之以鼻,说它曲高和寡。那时国内还没有这类悬疑题材的青年漫画,其实现在也没有……吧。

《黑虫》的出版多少让我体会到了一些出书的感觉,哦,原来出书是这么回事,卖一本书可以分到1块多钱(俗称“版税”),还要扣掉20%的个人所得税,真不少;原来出书并不会赚很多钱啊,可能在北京连摆下一张画桌那么大的面积也买不到,但火锅倒是可以吃个上百次了;少量的样刊之外,作者原来也需要自己购买自己的书,所以向作者要书的行为会让作者很苦恼呢;有的书会加印,而有的书出版即绝版;每本书,都有自己的命运……这些,都是《黑虫》所馈赠给我的行业科普。

《黑虫》的内地版在2007年印了19000册(定价18元),在当时是较小的印量,所以很快便宣告售罄,各处下架,并且不知是不是书号的问题,一直没能加印和再版,以至于后来成为一本非常难买到的收藏性质的单行本,二手书在各图书网卖到很高的价格,所以偶尔会有读者来抗议,但这些和作者是没有关系的,是书商行为,或市场所驱,同时多少钱也都不会落入作者口袋。2013年《黑虫》由香港三联书店推出了繁体中文版,但印数更少,只有3000册,短暂地在书店与网络出现过一阵,如今也迷一般地彻底绝迹,连二手都不再出现。而网络上流传的《黑虫》网络版其实是支离破碎版,中间少了大部分内容。近年很多错过单行本的读者抱怨着《黑虫》为何买不到了?每年都有读者质问我为什么还不再版《黑虫》,但这个……也不是作者能够说得算的,我多想每年都再版一次啊,那不是赚飞了吗?但这些是由市场和出版方决定的,作者在整个流程里其实只是个“种田”的农民。

2020年,随着冠状病毒来袭,《黑虫》再次被一些读者忆起,有人说它就像一本预言书,因为里面描写了许多疫情下的恐慌、很多戴口罩的人,还有很多被抓走隔离的人,同时一些类似集体大笑运动的场面也和如今一些热搜新闻不谋而合。

基于这些,《黑虫》也终于等到了再版的机会,一家我很喜欢的且非常专业的青年漫画出版公司决定再版《黑虫》,这个消息令我开心,但又不敢太过开心,因为生怕一切只是个泡沫。然后就在我着手准备《黑虫》再版的过程中(画了新的短篇,一些画面重新修正),又接到出版方的消息,他们反悔了,放弃了再版《黑虫》的计划。于是这本书再次沉睡回茧中,继续等待遥遥无期的孵化之日。

真的没有一件容易的事呢。

《黑虫》再版的失败让我又回想起与《黑虫》有关的最初和后来,一如文章中的往事重提与真情流露,那2006年毅然决定当“北漂”的决心和《黑虫》……都永远成为我生命中重要的一条分割线。

如今我在北京已安居了十几年,最初来北京的目的也已变得模糊,这些年里……

我喜欢的明星、演员、歌手、摇滚乐队、作家、漫画家、知名人士纷纷老去、退场,像浪潮一般远去得不留声息;那年在三里屯酒吧里用灵魂演唱《点亮霓虹灯》的歌者樊其辉于2010年自杀,选择了一条和三毛一样的路;西单图书大厦、王府井外文书店都已渐渐没落,新街口乐器一条街早已面目全非,鼓楼玩具一条街只剩下一家玩具店还在死撑……网购对实体店铺进行了降维打击,当然,时代也已经更迭;昔日的唱片公司大多解体,残存的免不了继续接受新时代的无情吊打;唱片店近乎全部消亡,MP3与音乐APP联手对实体音乐进行降维剿杀……当然,漫画也没有幸免于难,城市中的书报亭全部消失,朝阳门最后一家实体漫画店关门大吉,国内全部漫画杂志停刊,连《漫友》都已成往事,从此中国不再有漫画杂志社,不再有里面那些说起话来文质彬彬又略带二次元气质的漫画编辑,和那年从外地来北京满眼放着光的寻梦男孩;如今姚非拉也近乎不画漫画了,他身为经营者所办的“夏天岛”在几年前一度深陷官司风波,具体的来龙去脉没有关注,也不想去探究,当纯美的回忆被撕裂,谁胜出对于一个旁观者都不重要……

我想我又要回到我的茧里了,去安心创作,不问世事。我不再苛求蜕变,也不想飞得更高。因为飞了许多年后,会发现哪里都一样,最后还是要飞回自己的心里,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

在《黑虫》出版以后,我在内地、港台、其他国家又出了很多书,还终于出版了自己的画集、文集,甚至还有几张音乐专辑,那些最终都只变成一段段青春的留念、一年年努力的凝结、一句句没有虚度光阴的感叹和一个个来过世间的见证,除此之外,我的人生没有丝毫变化,前路依然扑朔迷离,成功依旧似是而非,单行道还是起起落落,梦也还在闪着霓虹的红尘中翻滚。尽管常常暗自畅想人生会不会因为哪部作品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转变?就像转角遇见爱情。但其实什么也没有,接下去依旧是苦乐参半的滋味——人生始终不变的味道。那是岁月的馈赠,生命的礼物,我必须承认。

最后要感谢知乎邀请我写这篇关于《黑虫》的文章,让我仿佛乘上时间机器回头游历了一番,也愿时光飞行器上的你对我此番旅行的解说感到满意。最后的最后,请原谅我在关闭时空之门之前对2006年的自己再说一句话:

感谢当年的你啊,北鼻,虽然你的奋斗并没有让现在的我轻松到躺在床上都能赚钱,但却让2006年散发着我们共有的生命里最闪亮的光。知道吗?未来的世界变了好多,可能比从前还不容易,但我会像你一样努力、勇敢、眼中闪光。

——2020年6月24日 王小洋

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知乎用户(登录查看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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