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女性主义邪典小说,女性如何重新生成她自己?

《我爱迪克》


内容简介

女艺术家克丽丝, 39 岁、已婚、事业失败,有一天疯狂地爱上了她的丈夫、后现代理论家西尔维尔的同事迪克,并在丈夫的帮助下,开始给迪克写长信。

“我爱迪克”——这是一句炽热而坦荡的单恋声明,也是一场革新书信体的文学实验,更是一份英勇的女性主义宣言——关于如何使用第一人称来言说,以及女性如何重新生成她自己。

作者简介

克丽丝·克劳斯(Chris Kraus,1955— ),美国作家、电影制片人、艺术家。生于纽约,童年在康涅狄格州和新西兰度过, 16 岁即从新西兰的惠灵顿维多利亚大学毕业,成为一名记者, 21 岁时返回纽约,进入导演李·布鲁尔的工作室学习电影制作,拍摄了一系列实验性电影和短片,在全球多个艺术展上放映。

克丽丝·克劳斯已经出版了 9 本著作,现居洛杉矶,投身于各类艺术活动和社会活动。

译者简介

李同洲,做过外国文学编辑,译有《那两个女孩》等作品。

书籍摘录

一桩婚姻中的若干场景(节选)

1994 年 12 月 3 日

克丽丝·克劳斯是一位三十九岁的实验电影制作人,西尔维尔是来自纽约的五十六岁大学教授。二人正同西尔维尔的朋友迪克· _在加州帕萨迪纳的一家寿司店内共进晚餐。迪克是一位英国文化评论家,最近刚刚从墨尔本搬到了洛杉矶。正值西尔维尔的教授年休,克丽丝和西尔维尔来到了位于圣贝纳迪诺山区克雷斯特莱恩的一座小木屋度假,这里距离洛杉矶约九十分钟车程。由于西尔维尔要在1月份开始新学期的教学,所以他们很快就要返回纽约了。晚餐期间,两位男士讨论了后现代主义批评领域的最新动向。而三人中唯一一位不是知识分子的克丽丝,则注意到迪克与自己之间频繁的眼神交会。迪克的关注让克丽丝感到一份自信,当服务员送来用餐账单时,她拿出了自己的信用卡,说道:“就让我来付吧。”广播里的天气预报称圣贝纳迪诺公路附近会有降雪。迪克慷慨地邀请他们二人到自己在羚羊谷荒原的家中过夜,距离这里大约有三十英里远。

克丽丝想独处一会儿,于是她便向西尔维尔夸张地描绘起乘坐迪克那辆华丽的复古雷鸟敞篷车是何等地兴奋刺激。西尔维尔被克丽丝逗乐了,他根本不清楚也不在乎雷鸟和蜂鸟有什么不同,但还是同意了她的建议。就这么定了。迪克喋喋不休、充满关切地嘱咐起克丽丝。“别担心,”她快速摇了摇头,微笑地打断他,“我会跟紧你的。”克丽丝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她驾驶的小货车疾驰了一阵后,油门便稳了下来。克丽丝想起了自己二十三岁时在圣马可诗歌项目中的一场名为《追车》的演出。她和朋友丽莎·马丁在 95 号公路上,开车紧紧地尾随一位开着保时捷的帅气司机穿越了整个康涅狄格州。终于,他在一处休息区停下车。但正当丽莎和克丽丝下车时,他却开车驶离了。这场演出最终以丽莎意外刺伤她收场,没错,丽莎用一把菜刀在舞台上捅伤了克丽丝。只见鲜血直流,每个人都觉得丽莎性感得耀眼,危险却美丽。她上身后仰,穿着网眼丝袜的双腿从绿色塑料超短裙下奋力张开,展示着自己的裆部,肚子从露脐装下凸出来,看上去如同最低贱的娼妓。一个明星就此诞生了。那天晚上,现场没有人注意到克丽丝毫无血色的苍白容貌,没有人注意到惹人怜爱的她用锋利的目光远远地看着。有人能注意到吗?这个问题在当时被暂时搁置了。不过,现在已然是一个全新的世界了。汽车收音机里的广播聒噪着,骚乱过后的洛杉矶成了一座悬在视神经纤维上的城市。迪克的雷鸟汽车一直在她视野中的某处,像约翰·多恩笔下的眼球一样,两辆车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穿在一起,驶过公路的水泥河床。但这一次,克丽丝孤身一人。

来到迪克家,深夜悄然而至,就像是埃里克·侯麦的电影《慕德家一夜》中那个酩酊的圣诞夜。克丽丝注意到迪克在和自己调情,他的高级智慧在努力地超越各种后现代修辞和话语,来表现一种本质上的孤独,一种只有他们二人才能体会到的孤独。克丽丝也同样眩晕地响应着。凌晨2点,迪克给克丽丝和西尔维尔二人播放了一段录像。录像中,他扮成受雇于公共电视台的约翰尼·卡什的模样,侃侃谈论着地震和社会动荡,谈论着他对家的那种焦虑不安的渴望。克丽丝虽然当时没有明说,但她对迪克这段录像的回应也颇让人费解。作为一名艺术家,她发现迪克的作品简直幼稚得令人绝望,虽然她自己也爱好某些糟糕的艺术,这类艺术透明得足以将艺术创作者的希望和欲念完全展示出来。糟糕的艺术让观众变得更加积极主动。(几年之后,克丽丝会意识到她对糟糕艺术的喜爱恰似罗切斯特先生对简·爱的迷恋,那是一种对平庸难看之物的痴迷。糟糕的角色就是这样容易让观众创造出各种想法。)不过,克丽丝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因为她从不用理论性的语言来表达自己,没人指望从她嘴里说出太多东西。她也习惯了在完全的沉默中,置身于让人费解的气氛之外。克丽丝对录像那种不能言说的大胆评论,反倒让她觉得迪克对自己的吸引力增加了几分。她整夜里都梦见了迪克。但第二天早上,当克丽丝和西尔维尔在沙发床上醒来时,迪克已经走了。


1994 年 12 月 4 日,上午 10 点

那天上午,西尔维尔和克丽丝二人有些闷闷不乐地离开了迪克的房子。克丽丝接受了即兴撰写感谢短笺的挑战,但这一任务也随即被她抛在了脑后。他们在羚羊谷的一家快餐店吃了早餐。因为二人之间早已没有了性生活,他们通过解构的方式来维持与彼此的亲密关系,比如他们之间无话不说。克丽丝告诉西尔维尔,她的确相信自己与迪克刚好经历了一种“观念性交”。迪克一大早的消失恰恰验证了这一点,并为其增添了一种亚文化的潜台词,而且她和迪克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她模糊地想起了自己以前经历过的诸多一夜情。那些男人总是在她醒来之前就早已不见踪影。她向西尔维尔背诵了一首芭芭拉·巴格有关这一主题的诗:

你能把凯鲁亚克怎么样只能和他再次回到床上

你怎么知道杰克曾经来过

你看看你的枕头就能明白

杰克早已没了着落……

迪克的电话答录机里还有一条语音留言。当时他们走进了那座房子,迪克脱下外套,给他们倒了饮料,顺手按下了“播放”按钮。接着便传来了一位年轻女子的声音,带有浓重的加州口音:

嗨,迪克,我是凯拉。迪克,我……我很抱歉一直给你家打电话,既然现在转到了自动答录机,那么我只想说,我很遗憾那天晚上那么不遂人愿,而且—我知道真的不能怪你,但我觉得自己真正想说的是,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我现在难堪死了。”迪克迷人地咕哝道,打开了一瓶伏特加。迪克如今四十六岁。这条留言是否说明他对某件事一筹莫展?如果迪克果真如此,那么他与克丽丝开始一段观念性的风流韵事,会不会从中得以解脱?观念性交会不会仅仅是第一步?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西尔维尔和克丽丝一直在讨论着这个话题。

题图来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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