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pic:经济学家想给世界末日标价,但这在政治上难以实现

“我们面对气候难题,是因为市场在能源领域十分失败。”

威廉·诺德豪斯,2018 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气候经济学奠基人,在去年 12 月名为“气候变化:经济的终极挑战”的演讲中说道,人们使用了太多的“脏能源”,因为他们不用为其带来的负面效应埋单,这被经济学家称为“额外成本”(extranalities),即它本不属于市场系统的一部分。他认为最有效率的办法,就是让政府提高排放收费,以对碳排征税的形式,或是采取“碳交易”(cap-and-trade)。

威廉·诺德豪斯,来自 Wikimedia

这是个很容易理解的逻辑,当一个产品的价格提高,人们自然会少用。市场经济总算与气候问题协调而不是互斥。然而,这个最直接的优点同样成为了它在政治领域的重大缺陷——能源是产业和日常生活的主要开支,在所有人收入增长放缓的情况下(美国人的财产中位数比 2007 年下降了 30%),诺德豪斯承认,“提价有利于自然,但是对选民没有一点吸引力。”

诺德豪斯的担忧就在他接受颁奖的同时上演着——法国人抗议汽油税的“黄背心”运动当时正处于白热化。气候问题的确迫在眉睫,但更多人更关注与自己日常息息相关的危机。

所以奥巴马政府的尝试就失败了。他任期内一项未能通过立法机构肯定的重大法案就是《美国清洁能源与安全法案》(ACES)。它提出的是“碳交易”系统,政府划定全国碳排总额度,在最初的额度分配完成后,企业可以自由交易这些额度,需要高额度的自然就要支付更高的费用。相似的排污交易机制下,意图治理空气污染和酸雨的纯净空气法案(1970)通过并奏效了,但是能源提价却是不被接受的。《纽约时报》写道,“花联邦的钱预防抑郁症、遏制华尔街、扩展医保体系都是受欢迎的,提价是不可能的。”

此后相似的情况在不断上演:2012 年澳大利亚工党政府征收碳排税后,第二年就被保守党赶下台,后者整个竞选就立足于“砍税”;马克龙在黄背心运动的压力下撤销了增加油税的决定;在民主党占优的华盛顿,57% 的选民在去年的投票中拒绝了碳排税,而在这项税开始施行的欧盟、加州等地,因为提价过低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加拿大的做法聪明一点:不列颠哥伦比亚自 2008 年开始征收碳排税,但是上缴的税最后都会以税收抵免的方式回归家庭和企业。

不过随着人们对政府的不信任感加深,这项措施能否在其他国家推广也难说,即便是加拿大,当他们试图在全境范围内施行碳排提价方案时,也遭到了保守党的强烈反对。

除了家庭收入减少外,剧变的政治环境也让它难以推行。10 年前,提价可能会被两党赞成,至少有商讨的余地,因为它让政府通过市场本身的机制来应对市场的失败,堪称集合了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精华。但是当前的保守党却更为极端,有些时候只是为反对而反对,更不情愿去动资助竞选的石油和矿物公司,这意味着气候活动家不能再在两党间寻求某种妥协。

所以关心气候者的问题变成了——如何想出一个两全方案,既有重大效果,又能受到足够多的选民欢迎因而得以通过推广?

他们开始改变自己的政治策略:曾经受青睐的征税提案被搁置,替代方案是强调少污染给人带来的好处、设立清洁能源目标等。经济学家担忧它远不如征税提价有效,不能驱动市场做出反应,但是美国家庭其实相当关心自己的下一代所处环境是否健康,比如他们愿意花更多钱让孩子避免油漆污染,而一项在亚利桑那、密歇根和内华达展开的调查发现,80% 的被调查者都乐意自己的州使用更多清洁能源。

《纽约时报》指出,这表明人们对结果往往比机制更看重,提价是一种机制,很容易让人想到官僚运作和由此滋生的腐败,而想象一个愿景和结果,会令民众感到些许动力、让他们看到“自己可以从中得到什么”。当他们的注意力从自己不信、或者觉得过于庞大宽泛的气候问题上转移到清洁能源时,就是最坚定的思维模式也会动摇——清洁能源意味着更少的疾病、更低的医疗费和更多的工作机会与收入。

当然这种策略不是在任何地方都有效。不过,当焦点从征税、生活成本的提高变成了个人健康得到的好处时,气候活动家的成功几率总会多一点。而我们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够经济学家想出更完美的方案了。

题图来自 singularityh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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