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的欲望是命运的先知。”(The desire of his soul is the prophecy of his fate. )对于以科学或任何一门学问为志业的人来说,灵魂的欲望都是个必要的问题,但未必每个人都意识到并思考过这一问题。至少100年前,科学的专业化和细化程度已经达到很高的层次,当代中国的科研从业人数也大幅增长,但这并不意味着,科学和科学精神已扎根深固。
处在现实社会里,科学人总会面临来自文化传统、社会体制,以及学术竞争等方面的种种影响,因此一路走来难保不会遗失科学事业所需的赤诚之心。只有对自然秉勇毅求真之精神,不懈地追问和质疑,我们才能在科学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此外,科学人必须直面另一个问题:科学知识总是面临挑战的。1917年,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Max Weber)在其著名演讲《以学术为业》(又译《科学作为天职》)中说道:“每一位科学家都知道,一个人所取得的成就,在10年、20年或50年内就会过时。这就是科学的命运,当然,也是科学工作的真正意义所在。……每一次科学的‘完成’都意味着新的问题,科学请求被人超越,请求相形见绌。”
的确,没有一个所谓的科学乐园,可以不经反思和切磋就价值永存。物理学家文小刚教授和生物学家颜宁教授在下文中提到了他们心目中的新科普。
文小刚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教育科研事业是轰轰烈烈、热火朝天。学生们拼命学习,科研人员拼命做研究。虽然很多人也意识到,大体量并不代表高水平,可是在竞争环境和政策压力之下,有些人慢慢地迷失了初衷,形成了一种急功近利、拉风造势的风气。拼命学习变成了拼命考高分,拼命做研究变成了拼命在高引杂志上发论文。
在这种环境下,学生学习不是为了扩展自己认知的疆界,加强自己应对自然的本事,而是为了考高分,赢得竞争。这样一来,不停刷题、钻研考试窍门,就成了最有效的“学习”手段。学生没有时间按自己的兴趣和好奇心去探索新世界。
科普领域也受到了这种风气的影响。有些媒体刊发文章不是为了传播知识,打开读者的眼界,而是为了高点击率。有些文章为了高点击率,不惜用扭曲的标题以及夸大甚至不实的内容来争夺眼球。一般读者很难判断科普文章中讲的是伪科学还是真科学。
不久前网上一篇文章《中国95后一夜成名:破解百年难题,这个“锦鲤少年”彻底火了!》报道了一个年轻的科学新星,他发现两原子厚的碳膜可以变成超导体。这的确是2018年科学发现中的一个耀眼的亮点,是一个非常有意义的且被其它研究小组独立重复确认的新发现。但文中又说:“最终凭借坚韧的毅力,成功发现常温超导体,一举攻克世界百年难题。”其实,他所发现的超导转变温度只有1.7K,不到铅的超导转变温度的四分之一。离常温超导体的300K还差一百多倍。说实在的,这本是一篇不错的文章,但为了一个抓眼球的噱头,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另外近几年来,有好几次高调的报道,声称发现了物理界多年苦苦搜寻的马约拉那费米子。如2014年某官方媒体称:”马约拉纳费米子是一种由物质和反物质组成的神秘粒子,已经困扰了物理学家80年。美国科学家近日宣布,他们已经找到了这种神秘莫测的粒子,这不仅有助于量子计算机的研制,还有助于科学家们进一步弄清暗物质的性质。”
马约拉那费米子是一个神秘失踪的传奇人物——马约拉那——在1937年所提出的一个假想的正反同体的新粒子。目前有人猜测暗物质就是由马约拉那费米子所形成的。
上述新闻所报道的实验的确是一些崭新的发现,但这些发现都不是1937年以来物理界搜寻的马约拉那费米子。其实,正反同体的被追寻了多年的马约拉那费米子,早就在超导材料中被找到,但其被称之为“博戈留波夫准粒子”。被报道的新发现其实是一个更加有意思的东西,应被称之为“马约拉那零能模”或“量子拓扑简并”。但这两个名字在媒体上都不好用,因为哪个都不抓眼球。也就是说,被报道的科学发现如果真是其所声称的马约拉那费米子,那反倒不是新发现了。
这就是我们所生活的大环境,一个信息爆炸的世界。一个真假难辨的信息世界。《返朴》就是要提供一个干净的高端科普平台,致力于准确的报导和反映科学精神的科普。我们希望做到让科普不仅仅是介绍知识,而且要传播科学思想、科学方法和一种看问题的角度。回归初心,追求真心,以此展示大自然的丰富多彩,和人类为了认识自然所形成的深刻智慧,以及它们之间的精彩对决。
颜宁
2016年下半年,我第一次出任科普公众号主编,与文小刚、刘克峰二位老师,以及潘颖、冯睿等几位编辑合作愉快,在短短半年内开辟了几个系列报道,认识了几位才华横溢的科普作家,但是因为一些意外事件提前退出,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机缘巧合,时隔两年,原班人马又聚在了一起,希望与我们之前的读者们和未来的新朋友们共同打造这一方小天地,继续思维的碰撞,享受探索的乐趣。
2016年上任时,我写了《好科普如清泉》,今番第二次写“总编致辞”,少了第一次的憧憬与浪漫,多了积累两年的反思与困惑。有三个问题与大家探讨:什么是科普?科普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做什么样的科普?
科普,顾名思义,普及科学。哪些科学内容是值得普及的?纵观过去几年热热闹闹的科普领域,其实很多所谓“科普文章”报道的是科技动态、追逐的是科技热点或前沿。这些固然重要,但科学知识的建立需要大量后续实验的验证,需要时间的检验,科研成果的历史地位往往是该领域发展到一定程度的事后总结,而不是即刻就能清晰明了。
那我们岂非只能普及已经进入教科书的知识?这就涉及到第二个问题:科普的目的。看科普的目的显然因人而异,但有一条应该是共通的:关注科普是为了获得某一领域的真实信息。而做科普的目的更是五花八门:有人为了启迪,有人为了教化,有人为了推广,有人为了交流,当然也有人仅仅将此作为职业,甚至作为牟利的手段,也正是最后一类才使得点击率、标题党大行其道,让我们一线的科技工作者哭笑不得。
不管怎么说,科普的目的其实也没有统一的答案。所以,我只能代表我自己来解释我们做科普的初衷:在网络自媒体发达的时代,信息的获取异常便捷;但要获取靠谱的信息却殊非易事。我们希望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借助总编和编委们的专业背景,在纷繁复杂的信息世界里尽量去芜存菁,提取出有效信息,与读者朋友共享;如果是已经公认的知识,我们希望将它们放到更大的历史空间、更广的领域,讲清楚这个知识的由来与建立、曾经的质疑与反复;如果是科研进展,我们要突出这项成果在其领域的地位,它能够解释的问题和提出的新问题,它可能带来的影响,等等。其实不论是完成时还是进行时,我们都希望以一种思辨的态度、动态的视角去呈现,不仅仅介绍具体的知识点,更要突出一种态度、一个过程,这种态度就是科学的态度,这个过程就是求真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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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返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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