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lks:“每 7 年一轮新陈代谢,对我来说 7 年是一个坎儿”

徐凯鹏是北京人,生于 1980 年,他热爱足球,并经历了 2000 年后 20 年的北京摇滚乐地下场景,见证年轻、不安、反抗的摇滚青年逐渐从地下走出地面。

他与我们回忆,2005 年带乐队跑全国演出时坐 20 小时绿皮火车,车厢里人挨人、脚底还能躺人的情形。2008 年,北京奥运会举办,城市内突然出现外国面孔、永远打不到出租车及开始随之涌动的新鲜感。这群 30、40 岁的摇滚“年轻帮”如今在做什么?答案可能是踢足球、打麻将、正月集体去庙会。而这件事已持续做了 10 年。

对这个群体的了解始于一部纪录片,《颓废的东方》讲述一支出没于北京 2005 年地下场景的乐队故事,那时他们都 20 出头,不太在乎自己说了什么。

作为摇滚乐队经纪人,他与我们分享了一些对于行业的观察,还有针对时间记忆的看法。

Q: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

徐凯鹏:乐队经纪人及“霓雾娱乐”主理人。

Q:你会怎么形容一天的作息,对不同时刻的感知有什么观察?

因为北京交通差,上午基本不出门,事情都约下午。晚上就是夜猫子,夜晚对演出行业特别重要。所以晚上时段有点仪式感,基本分这三段,6 点一个饭局,然后看演出,同时喝酒把人约起来,公事或私事的。最后演完之后再去喝酒,平常周末会持续到 3、4 点,甚至第二天早上。所以夜晚挺不一样的。

Q:你这种生活持续几年了?

得有 7、8 年了。但感觉到的变化挺大的,我基本每周要踢 4 到 6 场足球,夏季还有球赛,所以现在会觉得好累或者踢不动。我体力在球队里算好的了。

Q:最常去的地方是哪?

足球场。

我们那帮人组建足球队从 2007 年就开始了,自称“年轻帮”,认识 10 多年,其实就一批北京早期听摇滚乐的,当时聚一块基本上就聊三件事:音乐、足球、女人。聊完足球谁也不服谁,我说别喝了,走去练吧,后来上球场一看,还真发现体育运动能折射一个人身上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灵魂。比如有个有点儿诗人气质的乐队主唱叫边远,上球场踢起来就跟野人一样。结果一直踢到现在。

“年轻帮”与校队。红色为年轻帮队,绿色为徐凯鹏所在校队(school team)。徐凯鹏位于第二排右二。

图中乐队包含脑浊、嘎调、joyside、后海大鲨鱼,成立于1997-2005间。图片由徐凯鹏提供。

Q:“年轻帮”现在在做什么?

继续搞摇滚乐队。大部分人各有家庭。2005 年,有一支北京年轻乐队叫 joyside 在国内进行巡演,1 年后他们被更多人知道,我当时带着他们坐绿皮火车、长途汽车跑各个城市。有部纪录片《颓废的东方》把同时期拍下了,上周我回看了,一直很拒绝看。

过了 14 年,回过头再看当时我那个状态,简直太缺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不过他们即将要重组了。

Q:摇滚青年遇到中年危机该如何对抗?

我马上 40 了,包括踢球时,我原来都是小将,学别人叫对方大哥,结果我就看着那个脸比我还老,喊我大哥,挺难过的,这就是规律、压力。另外是社会世俗层面的身份压力,收入是其次,还有社会地位。但我现在自己有事业、开了公司,所以能缓解不少。

Q:回头看会认为自己的时间以何种面貌分布?

每 7 年一轮新陈代谢,对我来说 7 年是一个坎儿。包括我的歌单是以 7 年为单位,回头听发现青年时听的完全不一样,跨度特别大。最早时候听那种金属乐,特别激烈的音乐,现在会变和缓,一些新兴年轻乐队。音乐声音是时间线索。

Q:多年的转折点是什么?

2014 年,我离开乐队经纪行业,去做足球教练,这是个很大转折。更早的转折是 1999 年,我从卖纸卖到摩登天空音乐部。

当时有个印象特深,在北京航天航空大学,我陪同事去校园送纸,然后看着同龄人在校园欢声笑语,我跟一个北京老哥在一个臭烘烘的面包车上给人送车,我就觉得这是我人生吗?那时刚刚十几岁。

Q:对时间流动敏感吗?

时间需要一个参照物,如果周围都是不动的,或者一人独处时,时间会过得慢。但只要一出门,或进入社会、刚开始工作时,时间会快很多。尤其看现在每个人一出门都这么急急忙忙送快递、送外卖、滴滴叫车这种,有时宛若梦境。

我真的觉得小时候时间过得特慢,始终不明白大了以后时间过得快。比如我小时候小学,北方冬天白雪天早,早上 5 点就出门去学校练球了,特别冷,练 2 小时,还全是自发去练球,当时在校队足球队。7 点半,准时去教室上课,不迟到,一天特别丰富而漫长。

另外一个是 2008 年北京奥运会,那年一过,明显感受到城市整个节奏变快。作为个北京人,零几年这样过来,故乡变化真太大了。

Q:你对时间和空间怎么理解?

挺重要的。有时候我觉得时间可能真会流转,但如果这个空间仍留在那儿,人的那种留存记忆的力量是很强大的。

2008 年那会,各种不顺,一次机会我回到初中,电影里走在校园间哭出来的情景真发生了,特感触。看那些房子,仿佛年轻人跟几个小伙子在厕所偷着抽烟,在操场踢球,然后惊吓老师,一人往下跑,一群人跟着往下跑。不是怀旧,感觉是意义被保存了。

Q:你觉得浪漫是什么?

浪漫跟艺术很像,如果你吃不饱饭,这些东西是不存在的。我小时候向往自己长大能变成一个浪漫的人,结果发现你不能两样都占着,直接和浪漫彼此还有点膈应。

另一种浪漫是对待生活的态度,相当于一种仪式感。有一次在新西兰住进一对老头老奶奶家,我爱他们那个房子,每个角落布满从世界各地搜来的小礼物,像个博物馆。老头老奶奶就住海边,老头每年都给她送花,特别美。

Q:这一年的工作中有哪些印象深刻的事?

一件事是作为摇滚乐队经纪人,摇滚乐地上地下的界限开始被打破,我们公司会针对乐队做营销运营了,也在意数据,不排斥网红,公司开始融资。未来我们计划做自己的练习生。

另一件事是乐队巡演中发生的。乐队叫盘尼西林,当时在重庆站,那个场地只能容下 500、600 张票量,很快卖完了。结果那天进去,里面空一大块地没人站着,散场出来我一看,现场全是女生。因为女生个小,又瘦,所以票房人数预估失算了。另一侧面也说明摇滚乐队能做成偶像化。

2018年,乐队“盘尼西林”在深圳站。图片来自徐凯鹏。
乐队“盘尼西林”与粉丝。

Q:如何面对时间?

别信贩卖焦虑,别信老同学群,还有各种出台政策比如二胎。这是统治者的一个手段,如果被舆论牵着走,通知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太傻了。不要为它改变自己,有自己的轨迹,就过生活去好了。

Q:推荐一本书。

雷蒙德卡佛的短篇吧。

图片均为徐凯鹏本人提供。题图乐队包含木马、落日飞车、joyside、盘尼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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