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总是喜欢让白色气球扮演主角的艺术家,想要表达什么?

Charles Pétillon 喜欢白色气球。他先是把它们带进老建筑、旧车库、森林里,然后拍下来;后来又把它们做成现场装置,放进城市、让人触摸。

他近来在“光影上海”灯光节上的作品“光之树”是一棵圣诞树。不过树上没有节日用的彩色装饰,而是通体白色,散出的模糊灯光缓慢地明暗交替。人们能从树的底部进入其中,手里需要拿一个气球。内部空间狭窄,四周全黑,风从脚底下吹来,气球随着风向上飞、并在半空中互相碰撞。

Charles Pétillon 在“光影上海”灯光节上的作品“ATOMES 光之树”。图片由上海新天地提供。
“光之树“内部。图片由上海新天地提供。

Pétillon 认为这棵圣诞树的外形代表的是“一个呼吸的生命体”,内部的气球是“宇宙中各自分离的个体”,偶有交集又迅速分开。这倒是很符合他对自己创作的气球装置的一贯的、让人有点摸不着头脑的描述:“明显的反差、奇怪又神秘的诗”

2015 年,Pétillon 使用气球进行艺术创作的作品开始集中展出。在那之前他是一名商业摄影师,拍摄的主要是化妆品、箱包、首饰等跟时尚相关的产品。在这种情况下,摄影师可以做的探索就是把纸板、木头或者丝带等不同材料作为产品的背景,其中也有气球。

用圆形划分空间、可以堆砌起来展示多个商品,营造出愉快可爱的氛围,这都是气球在商业摄影中能做的。“它们世界通用、简单易得,既不高贵也不低贱,所有人都熟悉它的构成,但又总是能引起人们注意”,Pétillon 通过邮件告诉《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

Pétillon 拍摄的指甲油广告。图片来自 charlespetillon.com
Charles Pétillon。

他决定用气球进行个人表达,并且还是从拍照开始。方式并不复杂,例如在作品“入侵(Invasion)”系列里,他把大小不一的、密集的白色气球装进了一些场景:旧车库、游泳池和老房子——让它们看上去像是从其中突然溢出的奇怪外来物,原有地点因此有了和以前不一样的、被新物体占领的面貌。然后,在周围起风、气球吹跑之前把这些场景拍下来。

“入侵(Invasion)”系列作品之一 “CO2”,表示从车库中涌出的个人欲望。
“入侵(Invasion)”系列作品之一 “Play station”,作者试图用这个装置质疑令人沉迷的公共娱乐设施的影响。
“入侵(Invasion)”系列作品之一 “家庭记忆(soubenirs de famille)”。

“乡愁”、“集体记忆”、“落后于流行并被遗忘”成了这组作品的关键词。Pétillon 告诉《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他想通过这系列作品表达的疑问是“人们是否可以过没有回忆的生活”:白色气球的亮眼、圆润和旧场景的粗糙形成对比,从而让人们重新注意到从前的、已经被废弃的地点和相关的记忆。“气球像是手指头一样,指向所在之处的每一个细节”。

核心问题在于,什么样的场景应该拥有新面貌、并值得引起人的注意、让人提出问题?这让“选择地点”成为了创作中最耗时的部分。

其中一个场景是在一个名叫“太阳花”的游泳馆,这个圆顶建筑由法国建筑师 Bernard Schoeller 设计,从屋顶上垂下的扇形墙壁能够在天气好时拉开,使内部的游泳池露天。

游泳池的建设源于1969 年法国政府发出的“1000 个游泳池计划(1000 piscines)”。在这项计划发出前的 1968 年的墨西哥夏季奥运会上,法国游泳队的成绩令人不太满意,只收获了一枚铜牌;除此以外,在卢瓦尔河以及日内瓦湖相继发生了露天游泳的意外死亡事件,政府因此开始关注公民游泳的安全问题。

依照这项计划,上世纪 70 年代末、80 年代初,183 个相同样式的游泳池在法国各地被修建起来,成为了那时代部分法国人有共同记忆的空间。

生于 1973 年的 Pétillon 也在其中,他在三岁时就去过其中一个游泳馆。到现在,由于结构旧、没有当下流行游泳池的滑梯、餐馆等设施,这些“太阳花”已经不能吸引大公司的关注,有一半被改建和拆除。Pétillon 认为它们可以反映城市和社会的变化,因此将它选定为拍摄的一个场景。

在“太阳花”游泳池拍摄的“入侵”系列。

在拍摄时,气球被提前充气、再用货车运到现场,并按照设计中“溢出”的形式安装。风经常把气球吹跑,在曾经的一次拍摄中,Pétillon 一张都没来得及拍下来,气球就被全部吹散了。所以他会在 5 月到 8 月拍摄“入侵”系列。

Pétillon 的气球入侵很快从照片上搬到了现场。2015 年 8 月,他在英国伦敦的考文特花园布了一个名为“心跳(Heartbeat)”的展览,把10 万只白色气球挂在了这个有几百年历史的古建筑房顶上,微弱的灯光透过气球缓慢地变换明暗,这就是 Pétillon 所说的“跳动的心脏”。和之前的“入侵”类似,Pétillon 想做的依然是让人们重新注意到之前被遗忘的老旧建筑:

“我想把这座古老的市场比作这块区域的心脏——它改变了周围的景观,塑造了人们的生活方式。如今它也被逐渐遗忘,我想要建一座与这个空间的过去相连接的桥梁,证明它还活着”,他在当时接受 CNN 采访时说。

考文特花园的“心跳”。图片由 Charles Pétillon 拍摄,来自 Dezeen
考文特花园的“心跳”。图片由 Charles Pétillon 拍摄,来自 Dezeen
考文特花园的“心跳”。图片由 Charles Pétillon 拍摄,来自 Dezeen

现场气球装置显然受到了更多人的欢迎,一个重要原因是这里是拍照的好地方。在这种情况下,气球似乎扮演回了装饰和庆祝的角色。在 2015 年末,“心跳”的场景和进入最后修建阶段的圣家堂等照片一样,成为了当年设计网站 Dezeen 评选出的“年度 Instagram 最受欢迎的图片”

今年上海的“光之树”事实上也营造了一个受欢迎的拍照场景:在树的内部,一束柔光从装置的正上方打下来,游客们寻找气球恰好悬在周围半空中的瞬间,能面对镜头摆出合适的表情。不过,仍然有很大一部分游客是儿童,他们拿着气球四处玩耍。

“光之树“内部。图片由上海新天地提供。

《卫报》曾经发表文章评论气球艺术流行的原因,“能唤起童年回忆和童心”是一方面,“无法长久保留成品、短暂的艺术”也被归结为让人们能花更多心思去欣赏这些景观的原因。

在《卫报》这篇文章里,和“心跳”一起被提及的还有 2016 年美国大选期间的比尔·克林顿。他在当年七月的一次选举活动中忘我地玩气球,怀里还抱着一个大气球不放,还不愿意把它递给前来索要气球的小女孩,因此被网友评论“比尔·克林顿现在肯定超爱他的生活”

从照片里走出来后,和大多数气球装置一样,Pétillon 的现场作品显然也没避免气球兜售喜悦的“宿命”:“尽管白色气球是脆弱的,但是大多数观者跟我分享的确实是喜悦”,Pétillon 告诉《好奇心日报(www.qdaily.com)》。

题图来自 charlespetillon.com,有裁剪;摄影作品均由作者本人提供。banner 来自 Berit Watkin via Flick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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