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发表于《证券市场周刊》 。

最近演艺圈掀起了税款整风运动，国内著名的“避税天堂”霍尔果斯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撤离，无数娱乐公司注销跑路。

在税务机关要求演艺公司补缴税款的时候，有人认为通过将公司注册在霍尔果斯享受优惠税率的行为是“合理避税”，不应该受到整治。殊不知，霍尔果斯的税收优惠合法不假，但绝大多数在那里注册的演艺公司的操作都是违法的。因为税收优惠的核心基础是注册地原则，只有在本地产生的营收才可以享受本地的优惠税率，你把全国各地赚的钱都打到霍尔果斯的皮包公司，再享受当地的减税政策，这不叫合理避税。你是在霍尔果斯拍戏了，还是在霍尔果斯盖影视城了？

这根本就是偷逃税款行为。

随着税务机关的通告在各大媒体转载，也对大众起到了税务知识的科普效果，上市公司的税收筹划也渐渐引起了关注。

有没有合法的税收筹划途径呢？答案是有的，而且许多上市公司正在这么操作。

一、通过商誉避免高额的个人所得税—华谊兄弟

比较著名的上市公司税收筹划案例是华谊兄弟10.5亿收购1.36万注册资本的冯小刚工作室，这件事虽然看起来是合法的，但是实际上是有瑕疵的。

因为这10.5亿如果最终落入了冯导个人腰包，那肯定还是要缴纳个人所得税，很显然这么操作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开高昂的个税，所以一直在工作室账户里放着。在国税总局通报范冰冰案的时候，有一条是：利用工作室账户藏匿报酬款。

在这一点上，范冰冰工作室与冯导的工作室的操作非常接近。

包括收购冯导的工作室（浙江东阳美拉传媒），截止2018年半年报数据，华谊兄弟的账面上有高达30.5亿的商誉，涉及收购12个演艺工作室和公司，这些商誉里又隐藏了多少个税呢？

二、合并缴纳所得税，大型集团企业的避税之道—中国石化

据2017年年报数据，中石化的利润总额为865.73亿元，我们不探讨这家公司是如何做到每天盈利两亿多的，它的所得税是162.79亿元，简单计算是18.8%左右的所得税率。

但是众所周知，所得税率是25%啊，而且由于中石化的分子公司遍布全国，都在所在地纳税的话，亏损、盈利企业各自缴纳各自的所得税，层层汇总后，公司实际缴纳的所得税会大于汇总数的25%。这么低的实际所得税率这是怎么回事？

导致税率低的原因主要包括两部分，一是公司合并纳税；二是部分产品免征企业所得税。

1、合并纳税。

2004年，国税总局出台了《国家税务总局关于中国石油化工股份有限公司缴纳企业所得税有关问题的通知》（国税函〔2004〕1071号），这个文件明确了中石化的数百家分子公司可以合并纳税。

什么意思呢？

根据属地管理原则，比如中石化旗下的A企业在北京，盈利100万，B企业在上海，亏损100万，分别在两地缴纳所得税的话，亏损的不用交税，盈利的就需要交税了。

如果合并纳税的话，这两家公司合并后就无需交税了。这是公司合并报表后所得税额不高于25%的原因。

2、免征所得税的项目

中石化一部分分子公司从事有机肥行业以及其他免征所得税的行业，因此公司有一部分利润无需缴纳所得税。这是公司汇总后的所得税率低于25%的主要原因。

除此之外，公司还有一少部分海外子公司税率与国内不同，以及一部分子公司享受优惠税率。

三、高科技企业优惠税率—恒瑞医药

为了鼓励和扶持高新产业，国家对经过认定的高科技企业实施优惠所得税税率。

以恒瑞医药为例，根据利润表数据计算，公司2017年的平均所得税率仅有12.4%，主要原因是公司大部分子公司都是当地的高新科技企业，享受15%的所得税率。同时，根据研发支出加计扣除50%的优惠政策，公司又额外享受到一块所得税优惠，所以总体税率较低。

2018年9月21日，财政部、国家税务总局、科技部联合发布，进一步提高企业研发费用税前加计扣除比例，从原来的50%提高到75%。

新政策对高科技技术行业带来了一股强劲的东风，也给税收筹划从业人员带来了新的机会。由于税务机关对科研的认定具有局限性，企业很可能将并非研发的支出通过记账的方式挪到研发支出，从而获取税收优惠。

四、通过账务处理方式来进行税收筹划—格力电器

2018年8月31日，格力电器发布了会计估计变更的公告。将一部分固定资产的折旧年限调短，比如房屋建筑物从20-30年全部调整为20年。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仅此会计估计变更，全年增加折旧费用约6.43亿元，增加的折旧会抵减利润，从而降低需要交纳的所得税。以25%税率计算，格力电器因此节约的所得税为1.6亿元（结合其他因素，实际节约的要少一些）。

与格力电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科大讯飞，公司房屋建筑物的折旧年限长达40年，为A股之最，如果和格力电器一样改为20年，以2017年年报数据为例，科大讯飞的利润总额会减少1800万元，影响程度超过10%。

为什么宁愿多纳税也要少计提折旧？其实就是为了做大利润。

在同一个账务处理上，这两家公司用了截然相反的方式进行税收筹划，为了满足完全不同的目标：一个是为了加速折旧提高资产使用效率，一个是为了尽可能的降低折旧提高账面利润。

除了折旧外，资产减值准备、无形资产摊销年限等项目都可以进行税收筹划。

账务处理中的税收筹划一般都是时间性差异，所谓时间性差异，就是拉大到整个企业的生命周期来看，其实纳税总额是不变的。比如格力电器的折旧，无论是20年还是30年提完，提取的折旧总额是不变的，但是对上市公司当年利润的影响会和股价息息相关，所以有些公司选择了尽量延后。

五、递延所得税的妙用—黑芝麻

严格意义上讲，通过递延所得税进行操纵不属于税收筹划，但是确实通过所得税科目的会计调整，实现了净利润的变化。

对于绝大多数公司来说，递延所得税项目是税务会计计算的利润和财务会计计算的利润之间的时间性差异，不会对利润产生实质性的影响。然而，有些对利润充满了渴望的公司竟然对递延所得税动起了心思，最为经典的是2016年乐视网和黑芝麻竟然通过递延所得税将亏损调整成正利润，乍一看账面，还以为税务局欠了公司钱。

乐视网如今活成了笑话，让我们看看黑芝麻的神操作。

2016年，公司税前利润亏损2113万元，所得税却是-4629.82万元。所得税是如何变成负数的？

递延所得税项目包括递延所得税资产和递延所得税负债。其中最常见的所得税不一致的项目就是折旧，如果企业计提的折旧额大于税法允许的范围，就需要通过递延所得税项目做纳税调整。

黑芝麻2016年财报里的递延所得税资产主要由5995万的可抵扣亏损和1490万的资产减值准备构成。税法规定，预计可以弥补的亏损允许做成递延所得税资产，最多可以抵扣五年。于是，黑芝麻就将发生的亏损预计五年内弥补，提取了递延所得税资产，从而把2016年的净利润精准的调成了正数。

六、其他方式的税收筹划

与普通企业相比，上市公司的税收筹划通常不以节税为最高目标，而是为了实现更多的利润。因此在节税和利润冲突的时候，相当一部分公司会选择后者。

1、增值税优惠政策。

增值税作为最大的税源之一，国家制订了许多优惠政策，扶持和鼓励特殊行业。比如对粮食，食用植物油等适用13%的低税率；直接从事植物种植收割和动物的饲养、捕捞的单位和个人销售的自产农产品，免征增值税；利用城市生活垃圾生产的电力实行即征即退政策；部分新墙体材料产品按增值税应纳税额减半征收。从事这些行业的上市公司，可以通过规范自己的经营范围，实现更低的增值税率。

2、个人所得税优惠政策。

虽然个人所得税对企业收益没有影响，但关系到员工的钱包，因此很多企业都非常重视个人所得税优惠政策的利用。最常见的是年终奖的处理，税法对年终奖（全年一次性奖金）做了特别处理，年终奖个税计税方法是一种比较优惠的算法，是全年仅有的一次可以除以12计算合适税率的税收优惠。

3、集团企业通过利润转移实现特殊的税收筹划。

大型集团公司还有一种特殊的税收筹划，让某个环节的分子公司亏损，从而实现不交所得税，再根据政府的相关优惠政策获取大量的财政补贴。

比如中石油、中石化的炼油事业部，经常在油价高企集团公司利润暴增的时候亏损，来获得补贴。实现的手法是抬高炼油事业部的采购成本，降低售价，人为的制造亏损。从而把利润留在油田事业部也销售事业部另外两个板块。

我们不讨论这种行为是否道德，通过事业部亏损的方式依法获取政府补贴的操作手法也是一种税收筹划，实现了企业的收益最大化。

总之，税收筹划与偷税漏税并非一回事。税收筹划是在合法纳税的基础上，根据国家政策导向，享受税收优惠；而偷税漏税则是非法套取税款。从上市公司的税收筹划方式也能看出经营导向，对公司的真实盈利能力有一定的判断。

对于上市公司财报的分析，欢迎通过我的公众号进行咨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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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知乎 www.zhihu.com

作者：路过银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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